第九章郎中与铁匠，狐虎并行
归野和归田各自戴好面具，一狐妖，一虎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无声地潜入了林中。一路循着犰狳逃跑的方向，穿过低矮的灌木和翻卷的梨花瓣。
雾气渐渐淡了，前方微微泛起光亮。穿过一片半掩的藤蔓后，眼前的景象让归田忍不住低声惊呼——
在林间洼地里，一个隐秘的小妖市集赫然展开。
正午的阳光，洒在碎石铺就的小径上。
一棵棵歪脖梨树，挂满了奇异的灯笼和风铃，风一吹，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摊位是用竹筐、藤条、兽骨搭起的，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
有卖鸟嘴花、有卖会唱歌的白萝卜，还有妖怪兜售半颗发着蓝光的贝壳，说能照见梦境中的情人。
甚至一只兔耳狐狸，穿着破破烂烂的小袍子，高举一张破布招牌，卖力叫卖着：
“秘制蚂蚱酥啦！香脆香脆！吃一口上天啦！”
来来往往的小妖们，形态各异：有头戴荷叶的小狸猫，有背着蘑菇伞的胖蝉精，还有身披羽衣、步履妖娆的美女蛇妖。
……
归野和归田一入场，便引来了不少目光。一只趴在树杈上的小猴妖咧着嘴笑道“咦？新来的妖怪？没见过啊！”
一只穿着破棉袄的老鼠精挤眉弄眼：“头一次见狐狸和老虎结伴来赶集的！”
归田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归野却悠然自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故意压低嗓音道：
“我是北山来的郎中，卖药的。而他，是个打铁的。”
一边说着，还故作神秘地抖了抖袖子，在空中笔画出炼丹的术法手势。
小妖们一阵哄笑，却没有起疑。他们叽叽喳喳地继续吆喝，风铃声中，梨花片片落下，整个小市集仿佛在轻声梦呓。
…
归田一直紧跟着归野，小心翼翼，一言不发。归野走到一棵梨树下，转头低声问他：
“哥，你怎么一句话不说？紧张了？”
归田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憋着气道：
“我——什么都听不懂啊！！”
“叽里咕噜的，我连一个字都听不明白！我又不像你，每次都能猜得那么准！”
归野也是一怔。他摸了摸狐狸面具下的鼻尖，声音压得极低：
“这次……我不是猜的。”
“我是真的听懂了。”
归田睁大了眼，满脸震惊。但归野自己也一时间说不清为什么。
“难道是…”
他下意识从怀中取出了那片小心包裹的梨花瓣———正悄悄微微发着光。
穿过热闹的梨林小市，归野与归田找到了一个角落的酒馆。
酒馆是几棵歪脖老梨树盘缠而成的，树枝上挂着水晶风铃，棚下摆着粗糙石桌石凳，妖怪们三五成群，叽叽喳喳地吵着。
菜单也稀奇古怪：
——地龙卵炖汤，
——蒸熟的蟑螂腿，
——风干的毒蘑菇串……
归田瞄了一眼菜单，面色惨白，归野咳了一声，随手点了一壶百年蟾蜍酿。微微泛着墨绿色光泽的酒水被倒入石碗中，带着淡淡泥腥与苦涩。
两人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各抿了一口，几乎同时皱眉。
——果然不太对人类胃口。
正当他们小心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时，酒馆门口忽然一阵骚动。
几十个浑身覆着暗绿色鳞片的妖怪大摇大摆地走了集市，身形高大，目光凶横。
他们扫视一圈，便开始当街抢夺摊位，抢钱抢货，连小妖们的风铃、绸带、玉贝都不放过。
顿时小妖四散而逃，叫声一片。
归田忍不住按上了刀柄，目光如虎，直盯着那些蜥蜴妖。归野却微微摇头，懒洋洋地低声道：
“成年人要学会冷静……”
归田：“……”
这时，一个模样瘦小的蜥蜴妖，战战兢兢劝领头的同伴：“领队…我们这样是违背了‘王’的信条这样下去，万一被……”
话未说完，领头蜥蜴妖已仰天大笑，一巴掌拍飞了小妖。嚣张之极：
“怕什么？！“王”正在闭关准备决战呢，哪有空理咱们？！”
那领头妖越发肆无忌惮，一把将卖蚂蚱酥的小兔耳狐狸拎起，重重往地上甩去！
“砰！”
兔耳小狐狸摔在地上，小小的身子卷成一团，抱着脑袋呜呜直哭，长长的耳朵瑟瑟发抖。
归田再也忍不住了，怒发冲冠！！回头欲催促归野。却猛然一怔——
归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只见一抹狐狸面具的身影，如一道银光闪电，在乱石和梨花之间掠过！
下一瞬。
“砰！”
归野一记肘击，结结实实轰在领头蜥蜴妖胸口！
那妖怪胸骨发出一声闷响，身子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砸翻了两张石桌。
碎石飞溅，酒水四溢！
所有妖怪呆呆地看着那个狐狸少年，站在风中，衣摆猎猎作响。
归田见归野出手，爆发出一声粗旷豪爽的大笑：
“好！！”
猛地抽刀，大步踏出！
虎步如雷，一刀带着裂风之势，横扫而出！
他横冲直撞，像一只怒啸的猛虎，专挑最密集处硬撕开血路！刀气激荡，气势如山崩雷啸！
与此同时，归野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轻盈的弧光，身形飘忽，刹那即逝。在纷飞的梨花与破碎的石桌间穿梭。
他左右手中，长剑如游蛇，短刀似毒牙。
每一次闪出，必带出一线细微却致命的银光。不是刺伤筋脉，就是挑翻膝盖！
招招刁钻，角度诡异，却精准无比！
他可是郎中啊！
一虎一狐，
一刚一柔，
一力一巧！
战场一片混乱。然而就在这时——
原本被归野偷袭撞开的那只领头蜥蜴妖，挣扎着从废墟中爬起！它怒吼一声，身上鳞片倒竖，肌肉暴起数倍。体型涨大，气息比先前更为凶暴！带着怒气直扑归野！
归野一闪身避开，短刀长剑齐出，连刺其穴位数下，但刀剑只在鳞片上擦出片片火花，根本刺不透！
归野心头微凛，刚欲变招，耳边骤然风声炸响！
“砰！！”
粗大的尾巴带着呼啸之势横扫而来！
归野翻滚躲避，却因为地面碎石松动，脚步微滞！
下一瞬。
一道刀光寒芒毕现，如山崩倒海般朝他头顶劈下！
归野心惊，举刀欲挡——但力量太大！
——挡不住！
——也避不开！
轰！！
一道人影横掠而至，归田如下山猛虎般冲出，撞开了蜥蜴妖！
“归野，这个交给我！”
归田挡在归野身前，大刀劈出。两刀相碰！力量与力量的对撞！
归田和蜥蜴妖对峙着，四目怒睁，刀光迸溅出一串火花！
一人一妖，刀来拳往，在酒馆废墟中激烈对劈，时而刀声爆响，时而拳拳到肉！双方都刀刀沉重如雷霆，每一刀对砍，都震得地面轰鸣。
短短数息，却挥出了无数次的对劈，归田和妖怪都喘着粗气，身上已被震得血气翻涌，握刀的手都已发麻，连站着都困难。
归田咬紧牙，又一声爆喝，浑身力量聚于一刀，没有技巧，只是平平无奇的再挥出一刀。
那是他作为铁匠，每日千锤百锻的毅力。
“轰！！！”
重刀劈下，空气再次被撕裂！
可那蜥蜴妖已经无力再挥刀，提起的刀连同手臂一起被震得脱力，兵器脱手飞出！
归田见机不让，怒吼中猛然一拳上挥！拳风破空，正中蜥蜴妖下巴！蜥蜴妖眼前一黑，两眼一翻，轰然倒地！归田脱力单膝跪下，以刀撑地。
而另一边，眼见归田力竭，其余小蜥蜴妖纷纷围拢而来！七八只蜥蜴妖，围成半圈，一步步压向归田！
归田紧握长刀，准备硬拼站起！一道银光破风而来！归野如风中裂开的梨花，从侧翼掠入！
专挑蜥蜴妖穴位、膝弯、腰肋、腋下关节刺杀！
每一刀不重，但精准刁钻！
短短数息。除了先前劝阻的小妖，其它蜥蜴妖全数倒地。
归野笑着搀扶起归田：
“打铁的，手艺不错嘛。”
“你这个野郎中，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