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初代仙王后俊淹没摩霄峰下,人间变换了三千年。
三千年间,凡界被各族涌入,人间沦为了战场。
虽然后俊本尊下落不明,仙界已无真仙,但是修真之法却广为流传。
区别在于当初修得是混沌时的先天元炁,而今修得是天地间的后天元气,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混沌初开,元炁蔓延,而天地分离许久,如今已无先天元炁,便改“炁”为“气”,所以当世修炼的根本是为“元气”。
修炼后天元气较之先天元炁,要求降低了许多,以致凡人亦可修真。
如今的仙界,大多为凡界修真的后起之秀。
修真之法,经过三千年的演变,时至今日,已成系统。
修士们根据修真境界判定实力,通过提升境界通往更高层次,直至飞升仙士,成为真仙。
是故修真之道,元为根,气为本,是以守元定乾坤,聚气分强弱。
元为元丹,气为元气,据此便将修真学分为五境九阶,而九阶对应着九门。
修炼之初,先破气门,方入修真正途,是为入元境,再为开元境,再为上元境,再为归元境,再为至元境。
入元境有醍醐和破晓两个阶段,开元境分为启和通,常被称作启元境、通元境。
上元境是圆融和大觉,归元境则是涅槃和玄极。
一入至元,便为至尊,得享尊号,超然物外。
境界提升之法便是破门而后进阶,最终方能跨境。
就以青凤阁阁主谢南来说,此人停在圆融阶段已经十年,一直天门不开,无法突破圆融,成为大觉修士。
而他新娶凡人女子林萧为妻,是听信了老翁的话,以调和阴阳之法突破瓶颈,没想到一番云雨过后,貌似修为尽失。
“难道是中毒?”
想到昨日有人混进山里,谢南猜测是被那人下毒所致,但他转念一想,昨夜只喝了一杯酒,那酒林萧也喝过,她为何安然无恙,甚至还……
谢南不知道自己的判定是否准确,他怔怔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林萧。
“你……”
看着林萧,谢南大为震惊,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看着林萧眉心突出一点绿豆大小的疙瘩,那明显是开了天门,成为大觉修士的迹象。
“你……”
看着谢南,林萧也大为震惊,更为震惊的是自己何时多了这些个蛮力。
而她见谢南那副衣衫不整,弱不禁风的样子,与昨日那个力大如牛的人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两个人对视着,都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昨日的那个人。
这时候,青凤阁弟子王熙闯了进来,但见眼前景象,王熙略显尴尬,定在了原地。
等到林萧知趣的走后,王熙才去扶起谢南,道:“阁主,查了一夜,那人在井里下了毒,已经处理干净了。”
谢南一听确实与毒有关,忙问王熙:“酒里呢?”
王熙斩钉截铁地回道:“酒里无毒。”
谢南并不信,道:“你确定?”
王熙见谢南表情凝重,似乎动了怒,忙道:“属下再去确认。”
谢南拂袖挣脱王熙的搀扶,把门一关,便在床前打坐起来。
在修真大道上,如何提升境界,说到底就是修炼元气,气乃无形之物,长于无形,却存于万物。
修真之人认为九阶境界对应着九门,有个说法是“提督九门”,是说人有九大妙门,必须逐一冲破,实力才能精进。
而每一道妙门依靠元气冲破,所以就叫“气走九门”。
走九门,首要的就是破“气门”,只有冲破气门,才有修炼的资格。
气门即开,藏气于丹田,凝气为元丹,方能气运全身,化虚无为神奇。
修炼元气,必知养气固元的法门。
养气固元,在修真学中有十六字纲领,分别为养气八字箴言和固元八字箴言。
养气八法:坐忘、宅心、导引、守成。
固元八法:凝丹、聚灵、化形、游龙。
目前谢南打坐,便是调息养气。
按照谢南之前的境界,这养气固元的内修法门早已烂熟于心,但他坐定许久之后,发现自己体内元气全无,甚至连气门都没破。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谢南有些发狂,无法接受既定的事实,他现在的状况,与那凡人无异。
气门未破,无法养气。
谢南站起来,徘徊片刻后,心绪不宁,于是重新躺回了那张凌乱不堪的床上,一睡就到了傍晚时分。
一日未出寝室,这让青凤阁上下浮想连连。
有人觉得谢南新婚燕尔,流连忘返,也有人觉得他在闭关修炼,突破瓶颈。
总之如此反常,整个青凤阁议论不断。
这段时间,林萧躲在两个丫头的房里,一直闭门不出,倒把丫头们急坏咯。
眼前天要黑了,丫头深怕责罚,连连催促,林萧这才起了身。
林萧站在房门前,昨夜之事瞬间涌上心头,她转身要走,却被两个丫头拦下。
两个稚嫩而无辜的眼神,让她又走了回去,推开门,不见人,内心才稍有平静。
谢南醒来后,比早间精神多了,他想确定一件事,便去找了王熙问明下毒之事。
得到的回答依然是“酒中无毒”,除了井里有毒,青凤阁一切完好。
这不是谢南想要的答案。
他悻悻地回了房,推开门,有人在,也全然不顾,倒床就睡。
谢南的低落,林萧看在眼里,她也不知道为何全变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深夜,谢南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时,林萧就站在床前瞪着他。
“你干什么?”谢南看到林萧手里拿着一把剪刀,连忙质问她。
“我要杀了你。”林萧举起剪刀便往谢南身上扑去。
谢南翻起半个身子,双手抓住林萧的手腕,两个人僵持不下。
就在谢南双手控制着林萧的手腕时,他顿感一股力量传遍全身。
没错,就是身为圆融阶段的那股力量,甚至比那股力量还要强。
圆融修士谢南回来了。
谢南大喜,立刻腾出一只手,一掌打飞了林萧,随即翻身下床,气冲冲地朝林萧奔去。
林萧见状,起身呆在原地,等谢南靠近时,挥动剪刀刺了过去。
那剪刀就这么直溜溜,硬生生地刺进了谢南的身体里。
刀刃入肉寸余,血流不止,两人顿时都慌了。
原来谢南仗着修为恢复,想化气为攻,但他运转元气时,腹内气海空空如也。
而林萧本就没想去杀谢南,只是为了试探这个人与昨日那人是否为同一个人,岂料一击必中,重伤了要害。
两个人愣了一下后,谢南气急败坏,一把抓住林萧肩头,那一瞬间气贯全身,竟将剪刀逼了出来,飞了数丈,插进门板三寸有余。
谢南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没对林萧发难,反而轻轻放开了她。
随即运气,气息奄奄。
谢南看着林萧,忍着伤痛又抓住她。
再运气,气冲云霄。
反复试探多次,谢南总算明白了诡异之处。
在这反复试探之下,林萧看着谢南的表情忽而镇定自若,忽而愁眉苦脸,似乎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二人心有神会,只是默不作声。
谢南算是明白了,他必须与林萧存在身体接触,才能恢复修为,可是明白归明白,如何破解成了棘手的问题。
他心想:这个女人偷了我的修为,不能放过她,她用的什么法子,必须问清楚。
与林萧没有身体接触,谢南便没有元气护体,那身体上的伤就是实实在在的痛。
谢南摸着腰间的乾坤袋,这会没有修为,就连乾坤袋都打不开。
他捂着伤口,走到床前,扯下一块床布,身子瘫在床脚边,望着林萧道:“如果你想看着我死,就站在那里,如果不想我死,就过来帮我,我要疗伤。”
这句话,既有命令,又有试探。
试探林萧会否放下怨念,帮他渡过难关。
他们之间的婚事,于理来说,勉强算是明媒正娶,但于情,却是谢南强人所难。
再加上昨晚那般折腾,林萧是有想杀谢南的心思。
但,不多。
因为林萧身为凡人,所受约束极多,既已嫁人为妇,又有了夫妻之实,她自觉宿命如此,无可逃避。
但因而杀人,甚至杀的是自己男人,于情于理,都超过了她的传统认知。
所以当谢南试探她的心思时,她竟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
她心性纯良,始终如一。
谢南递给林萧那块床布,解了上衣,将伤口包扎起来。
“抓住我的手,别松开。”
面对谢南的要求,林萧顿了顿,将手轻轻搭在了谢南的上臂。
“抓紧了。”
也许是接触不够,谢南运不上气,叫喝了一声,倒把林萧吓个激灵。
林萧低头不语,双手握住谢南的臂膀,谢南运气,从乾坤袋中取了一颗丹药,服下以后盘腿打坐,开始调息养气。
就这样,谢南养气到天亮,而林萧陪坐到天亮,期间她多次看着静默无声的谢南,心情莫名的复杂。
天亮以后,谢南伤势好了大半,不过林萧放开手的那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伤口隐隐作痛。
“你是什么人?”
谢南疗好了伤,站起身来,背对林萧,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态度。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林萧确实不明白谢南何以有此一问,他又想知道什么?我是什么人?妻子?女人?还是说凡人?
“你别装模作样了。”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你和那个牛鼻子老道是什么关系?”
“你们想干什么?”
“为何害我?”
事到如今,谢南认为这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阴谋,自己本是猎人,最后成了猎物。
在其背后,莫不是有人指使,而指使人想必另有图谋,绝不止于此。
指使人会是谁?是青凤阁的宿敌?还是谢南的仇人?
他们又使用何种诡异的秘法,竟能在一夜之间将圆融修士的全部修为转移他人?还能让谢南毫无知觉。
谢南的连番追问和自我想象,注定在林萧身上得不到任何答案。
林萧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又怎能解答谢南的疑惑,她见谢南胡言乱语,便往外走,边走边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萧,你别演戏了,别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是谁派你来的,直说了吧。”
“谢南,你太过分了,我要回家。”
这还是他们俩第一次直呼对方的姓名,却闹得不欢而散。
谢南的冷漠和质疑,让林萧觉得特别委屈,她忍着泪水夺门而出。
在青凤阁,谢南是阁主,没有他的允许,林萧不可能下得了山,所以他对林萧的话也就不甚在意。
当天晚上,林萧并未回房,她能去的地方只有陪嫁而来的两个丫头那里。
两个丫头万般无奈,只得留了林萧一宿,实则内心忐忑非常。
林萧整夜未归,谢南也不关心,他在乎的是自己苦心孤诣修炼得来的修为,何时可以转移回来。
第二天,天刚亮。
青凤阁弟子王熙敲响了谢南的房门。
王熙手脚麻利,办事牢靠,是谢南在青凤阁的心腹,较为清楚谢南的日常作息。
这个时辰,按照往常的习惯,谢南或是彻夜修炼,即便是睡,也早都醒了。
自从他大婚之后,近两日久睡不醒,又鲜少出房,青凤阁的一众弟子已然察觉出了异样。
“阁主,夫人要下山,您不去吗?”
王熙不曾接到阁主许令,也没有听说阁主有过相应的安排,特来征求谢南的意思,顺便探探谢南的状况。
“她去何处?”
谢南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完全没有把林萧昨晚的话放在心上。
“今天是夫人出嫁回门的日子,夫人是要回城吧。”王熙猜测道。
“回城?”谢南略作思索后,顿时心生一计,吩咐王熙,“放行,然后你暗中跟着她,她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速来回我。”
“您不去吗?按照凡人的礼数,您是要随行的。”王熙打量着谢南,对他的安排感到有些意外。
“按我说的做。”谢南打发走了王熙,回房后便在沉思。
回城?回门?
还是目的得逞了,想要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