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阁西厢房的炭盆烧得噼啪作响。
王熙凤端着青瓷碗跨过门槛时,檐角冰棱正滴下腊月的晨露,在朱漆地面砸出细碎水痕。
碗里的参汤腾起袅袅白烟,混着案头翡翠貔貅镇纸的冷香,让路仁手中的兵书纸页也染上几分暖意。
“二爷,喝口参汤吧。”
路仁看了看她,没有接过参汤道:“过段时间我会出去一趟,你可要把家好好看好。”
王熙凤一愣道:“二爷,怎么好端端的要出去一趟。”
路仁言简意赅的将在戴荃那里求官的事情说了出来。
茶碗“当啷”砸在青砖上,参汤溅湿了王熙凤月白裙裾:“二爷,贵阳那边兵凶战危,咱们还是别去了!”
路仁抬手制止道:“贵阳必须得去,且还必须得胜,不过你不用担心,对付贵阳的那些土司我还是有几分把握。”
王熙凤丝毫没有听进去,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簌簌往下流。
路仁见此,直接将其横抱而起,道:“出征之前,还是得先留个种!”
原本哭泣的王熙凤,脸上瞬间惹满了红霞。
戴荃那边的办事速度十分快,仅过了三天的时间,便有太监前来传旨。
路仁便从五品的同知,成为四品的偏将,掌贵阳兵事,要求三个月的时间平叛。
路仁把事情瞒的非常严,直到兵部送来告身文书,委任状,将印牙旗等,荣府的人才知道他要在年前出征。
路仁没有理会一大家子诧异的眼神,而是直接找到了便宜生父贾赦。
贾赦怒目看向路仁道:“你这臭小子,不声不响居然做下了如此大事!”
路仁笑笑道:“老爷谬赞了,我只是太渴望进步了而已!”
“我那是夸你吗,你这臭小子,根本不知道战场之上究竟有多危险。”
“你可知,西南瘴气能蚀人骨髓?”贾赦盯着儿子腰间新悬的将印,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水光。
路仁笑笑道:“这不是来找老爷来了吗!”
“老爷,不知你那边可有些趁手的人手!”
贾赦怒哼一声,随后不情不愿的将一枚玄黑令牌拍在桌上。牌面“贾”字凹刻处,还留着经年的指痕。
路仁接过令牌,触手生温。这是当年宁荣二公统率亲卫的令牌,边角微卷,却仍能想见昔日金戈铁马。
贾赦别过脸去,声音闷在袖口:“城东庄子里的旧部,都是跟着你祖父上过战场的……”
忽然提高嗓门,“若敢丢了贾家的脸,老子就算死了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抽你!”
路仁一把抢过令牌,笑道:“多谢老爷!”
贾赦轻哼一声扭头不理。
待路仁快要走出屋门时。
贾赦轻声道:“一定要活着回来!”
路仁笑了笑道:“放心吧老头子,我肯定能活着回来。”
待他回到松涛阁,王熙凤早已等候多时。
这几天的时间,她算是把能想到的所有东西都准备了一个遍。
路仁也不愿拂了她的心意,吩咐小厮昭儿都拿着。
随后一主一仆,来到了城东的庄子。
未等路仁进入庄子,便有庄丁报给了庄头。
而庄头是是一位身形壮硕的汉子。
路仁亮出了贾字腰牌,那身形壮硕的汉子,行礼大声道:“李羽拜见家主!”
路仁点点头,他就知道这块腰牌不简单,原来是家主腰牌。
“李羽,我现在需要五十名亲卫随我征战西南,你这边可有人手。”
“家主请进,容属下安排。”
不愧是完全按照军事管理的庄子,不多会儿的时间便有五十名汉子在路仁身前聚集,他们身上还有简易的皮甲。
至于重甲,除了京营以外,其余人等不准在加内存有重甲。
路仁点点头,虽然都是一群新兵蛋子,至少这体格还算不错。
看着他们身上破旧的皮甲,道:“给你们换一身皮甲、武器,需要多少银钱。”
李羽上前一步道:“回家主的话,每人至少十两银子,五十人需要五百两。”
路仁点点头,直接拿出三千两银票道:“其中一千两是你们武器装备的银钱,剩余两千两,是他们的安家费!”
李羽等人眼神明亮,两千两银子的安家费,这可是每人四十两银子,这少家主好大的手笔。
路仁继续道:“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出发!”
李羽大声道:“遵命!”
三天后,路仁拜别了王熙凤等人。
身旁是小厮昭儿、投奔而来的倪二以及亲卫头领李羽,本来贾芸也要跟着,路仁安排他好好打理城中的产业这才没有跟上。
一行五十余人。
路仁直接买下一艘宽敞舒适的大型客船顺流而下。
顺风顺水的船速很快,数日之后就转入了大运河之中。
船头挂着贵阳府偏将的牙旗,一路上倒也没什么不开眼的来找麻烦。
十余日之后,已过扬州城。
原本路仁准备去见见林如海的,不过考虑之后还是放弃了。
现在的他说话并没有什么份量,见了也是白见,还是等功成名就回来的时候再说。
行船沿江顺行,直奔贵阳府而去。
船队在运河上漂了二十余日,行至鹤州地界时,河道已窄得能看见两岸芦苇丛中栖息的水鸟。
船前方浅滩密布,暗礁丛生,三尺高的船底随时可能触礁搁浅。
路仁站在船头望去,远处山峦如黛,青石板铺就的驿道沿着山脚蜿蜒向西南,正应了那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只不过此处虽非蜀地,却也是苗疆地界的前哨。
“起锚停船。”
路仁话音未落,李羽已带着亲卫们开始搬运辎重。
大船在浅滩处打横,船底与河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惊起芦苇丛中一群夜鹭。
众人踩着齐膝深的河水登岸时,才发现岸边立着块斑驳的石碑。
上面“鹤州驿”三个隶书大字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唯有碑脚处“大齐三年立”的小字还勉强可辨。
“从这儿到贵阳,还有三百里山路。”
李羽展开牛皮地图,指尖划过蜿蜒的红线,“前路多是苗侗山寨,地势险峻,恐怕得雇些当地向导。”
路仁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驿道上的马蹄印早已被荒草覆盖,唯有远处山腰间隐约可见的烽火台,还在诉说着这里曾是兵家必争之地。
暮色中的鹤州城已升起袅袅炊烟,路仁却无心停留。
他摸了摸腰间的将。“传令下去,今夜在驿站休整,明日卯初开拔。”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亲卫,五十条汉子正背着行囊列队,皮甲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铁血雄师。
倪二从鹤州驿中走出来道:“老爷……”
“叫我将主!”
“将主!刚才问过鹤州驿员,骡马全都被征调光了。”
路仁从怀中直接拿出一堆银票估摸得有五六千两“那就去买,花银子买,把周围所有的骡马、粮食都给买下来。两倍三倍的价格无所谓,别给我省银子。”
在周围县城盘桓了两日,采购大量物资之后,路仁带队启程前往贵阳府。
出了县城,路仁就让倪二把自己的牙旗给打起来。
所有人都分到了一匹骑行马,以及一匹用来驮运甲胄盾牌兵器的骡子。
有骡马代步,行军速度倒也不慢。
入了土司的地盘,路仁就会在险要之地侦查。
以他现在的武功,聚集地或是有埋伏,根本逃不出他的法眼。
若是遇到叛乱的土司就让众人把甲胄穿戴整齐,浩浩荡荡的过去。
当地土司哪里会知道这些人都是没见过血的花架子,看他们人人都穿戴甲,还以为是朝廷派来的精锐援军,根本不敢来碰。
就这么经过十余日的跋涉,终于是来到了贵阳府府治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