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择年高坐主位认真的监督擂台上师弟师妹们的比试,实际心思早就不知跑哪了,对他们划船缺浆、漏洞百出的小心思视而不见。
前几日,师尊交给他一项任务,命他在擂台大比后,不必与此次一百零八山的擂台主持者卫时净同行,反而去桃花酿调查五年前死的弟子。
桃花酿是酒也是一地名。因一妖修桃姑娘而得名。这桃姑娘是桃花树成精,性温柔、擅交友,在她的打造下以前人烟荒芜的村子成为远盛闻名的恋爱圣地。
一对对修士结伴而行,还不快乐,还有当地专为小情侣酿造的桃花酿,去了没人说不好。
然后,出事了,花迎剑宗几个弟子相伴而行,去的时候是三对鸳鸯,回来两只半,死了半个。
人是五年前死的,五年过去,灰早就扬了。赵择年琢磨师尊是不是老糊涂了,现在才让他去,收尸都没地儿。
前几日双眼发青的来寻他,一身胭脂味,脸白的像鬼,看这样子,赵择年琢磨他师尊八成又被卫时净拦路揍了。他师尊向云素来注意仪表,接连几年,涂抹胭脂的手法越来越熟练。
师尊之命,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还是可以遵命的,但桃花酿有些远,赵择年决定将这事儿扔给他师弟柳辞暮。
这时,擂台上第五十六轮胜出者,花月如隔着众人与赵择年对视,孤狼一样相似的双眸里,两人都没有情绪波动。
花迎剑宗擂台大比一年一次,每次选出一百人与一百零八山的一百位弟子两两组队,一同完成锁定牵机本体在何方的任务,顺便击杀各地魇兽。
牵机本体是一丝红线,一丝能够化成千丝万缕,分线众多,难上加难,不好找,根本找不着。
据各个宗门的宗主观测良久,发现牵机与传言中的凶名不符,没有杀气。反而与月老职责有些相似,最重要的是,两年之后,牵机自会解绑。
虽然广大弟子都知道,牵机牵线不看情缘、对象未知、没有规律。被牵机牵线的弟子看不过对方还能互打,又不是按头恋爱。三无产品,有点随机,保障就是牵机不要人命,所以历届弟子一直是一幅清白即将要飞走我现在要上吊的表情。
从第一场到最后一场,时隔一百年,花迎剑宗第一百零一届混战擂台赛经过三日的大比在今天终于迎来了最后一场。
往届的弟子松了口气,他们终于不用重新上台再来一遍了。
这届落败的弟子简直狂喜,他们的人生没有如此黑历史,没有往届弟子被牵机分线当狗一样遛的经历。
胜出的弟子眼前一黑,甚至想花灵石买一个落败名额,可惜今年唯一的名额被作为与占筮宗的交换弟子宁渊炒出了天价。
不是没人想下黑手,这人贼得很,打得过了打,打不过就跑。速度令花迎剑宗的弟子望尘莫及,以速度见长的剑宗弟子认为这是耻辱,一个个打鸡血似跳飞天涯。
“咚!”钟声响起,又一轮结束。
第三十二届六十四轮的胜出者秦方白眼神呆滞的看着台上五花八门、为了落败而正大光明耍阴招的师兄弟,只恨自己不够手段肮脏。瞧瞧,攻击下三路的招数都被使出来了。
终归被这虚晃一枪晃到了眼,第九十四轮胜出者裴揽月面无表情拎着剑蹲到秦方白身旁。
裴揽月沉默半晌:“可恶。”
要知道他距离那个名额只差三千元宝,若不是南园横插一手,若不是秦方白在最后叫价时刻捂住自己嘴,那个名额就是他的!想到此,右手背在身后,剑鞘在手中转悠一圈,斜下方狠狠怼向秦方白的……臀部。
秦方白:“!”可恶!
深吸一口气后恶狠狠开口:“你信不信我让宁渊将你与南园绑在一起!”
裴揽月刷一下将剑收回来。
秦方白:“我是为你好,九千七百万元宝用在别处不好吗?”
裴揽月回以冷哼,他差那点钱吗。
秦方白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如果能在转世投胎他一定争取做乱打鸳鸯里的那只棒精,毕竟牵机在给妖族牵红线时会有那么一丝丝的线下留人。好在今年是最后一年擂台大比,生活即将传来曙光的秦方白甚是激动,他将视线转向高台,那里坐着本届的监管人,花迎剑宗的小师祖,赵择年。
秦方白幸灾乐祸的笑起来,心想:你也不能逃过这坑爹的擂台赛。突然想到什么,笑脸一垮。
台上的顾鹤择年敏锐的察觉到一股视线,一旁似笑非笑站了很久的花月如立刻问道:“小师祖在看哪位弟子?”
赵择年道:“请叫我小师姐。”他十二岁一夜金丹后被师兄和乘风长老捉去修炼至今,依然是金光闪闪的金丹一枚,三年过去修为一丝未涨。在这个元婴满地跑的世界里,赵择年一直觉得在外做任务被同门弟子叫师祖太过抢眼,简直就是打家被劫的头号人选,是以一直让众弟子叫他小师姐。
花月如一顿,笑容一诡:“好嘛……小师姐是看上哪位弟子,需要我……”
赵择年:“不需要,管好你自己。现在已经进行到第九十八轮,你作为在应该忙着去组队。”
花月如就是那半只鸳鸯,自从死了道侣后,与从前性情温和的样子截然不同,嗜杀、疯狂、残忍,手段狠辣,与以往的伙伴渐行渐远。逐渐一人独来独往,唯独爱往赵择年眼前凑,有种想要追求的感觉。宗门弟子觉得花师兄被刺激疯了,对他的行为不解但赞同,修真界有几个手软的,更何况死了道侣。再加上这代宗主柴晏对弟子死在桃花酿绝口不提,花师兄撑不住变了也正常,至于移情别恋,都一年了,还不允许吗?
但另一个当事人,赵择年看他瘆得慌,只想让他滚远些。
花月如:“我……”
又来了,每次被花月如逮到,总有长篇大论,可怜赵择年不仅要在宗门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宗门内也是,每天都在奔跑,花月如就像时时刻刻都跟着他一样,见鬼。
赵择年终于不耐烦的抬眼,“是要我帮你找人吗?”他觉得师兄这事儿办得不靠谱,宗门弟子无故死在外面,师兄没有一点动静,还是师尊在五年后让他去收拾,荒谬。
花月如被拒绝,依然笑容满面,拿出一枚传音玉佩,“寻找牵机较为危险,还望小师祖能够及时搭救。”
僵持中,斜侧方突然伸出一只格外苍白的手截下这枚玉佩,来人正是宁渊,笑眯眯道:“有事传我就好。”
赵择年虽是金丹,但这一年行踪越发不定,比花迎剑宗掌门柴晏还难见,花月如这下没了理由,道谢后连忙去组队。
宁渊手腕一翻拿出一枚青色卷轴。
赵择年一时简直不知该拿出怎样的表情来应付宁渊,神色颇为复杂。
宁渊见状笑了一声,说道:“我结合历代师兄弟的辛酸史专门做了这幅定位观赏图。”
赵择年扶额:“与占筮宗宗主约定交换学习共五年,你来这里也没什么可学的,差半年也无所谓,你……提前回吧。”避免被人打死还是赶紧走吧。
突然,牵机定位观赏图自动打开,图上一团点越来越亮。
赵择年手指点额,不断回想这是个什么情况。
观赏图被研发出的第一天可谓是轰轰烈烈引爆了修真界子弟的心。
说是牵机牵线,不如说是牵机绑人。
不分年龄不分男女不分物种,一旦被牵,无论喜不喜欢只能捏着鼻子凑合来,等待两年后自动解除。
相互喜欢者自然喜上眉梢,相看两厌者,这可了不得,两天一决斗,三天一混战。
派出寻找牵机,顺便斩杀魇兽的弟子天天都在打架,正事谁来做?
直到某天,牵机分线定位观赏图横空出世。
新人若是被绑,观赏图上两人的位置会一闪而过。弟子们脾气绷住了还好,绷不住了来战!
逐步发展成群殴或者互殴时会解锁下一个功能:两个人是一个亮点、二人以上六人以下皆是一团点、人数若是超过六人,观赏图这个名字不是白叫的。这些亮点还会越来越亮,若是无人注意,不要紧,观赏图会自动飞出告知主人,快看有人打起来了,输入灵力点击光点会播放当事人们的英豪壮举,广大弟子好崩溃。
此图一出,战斗率直线下降!
宁渊苍白清俊的脸上笑容温婉,眉目如画,在修真界无丑人的容颜里,可谓是出类拔萃。眼睫狭长微微上扬,一把白玉青丝扇把玩在手中,怎么看都与那温柔笑容不符,可见五年前一身是血的晕在花迎剑宗门前的缘由不是只有一种。
占筮宗有规定,功法只传与宗内弟子结亲之人的后代,就造成了占筮宗弟子上能卜算,下能生孩子,可谓是作用多多人身不保,出门在外必有剑修陪同。
五年前,在前来花迎剑宗的路上,路过桃花酿时被人围攻重伤,支撑着迈入花迎剑宗范围内才逃过一劫,重伤晕倒在路边被赵择年捡回去,人醒后才知这是前来交换学习的占筮宗弟子。
宁渊为回报赵择年顺手一捞的救命之恩,主动给他卜了一卦:故人将归。
赵择年听闻四字,拳头硬了。他知晓自己记忆有问题,但也不至于这么敷衍。记忆如果全部复苏那他满脑子都是故人。这么一句废话,让他怀疑占筮宗大弟子的修行到底靠不靠谱。
往后越发出息,每每擂台就有宁渊坐庄开赌的消息,哪里能赚钱,哪里就有他,仇恨一拉一大把。赵择年这些年没少给他挡伤害,都是心酸史,此刻只想送走他,早在获得那句卜算的时候就想这么干了,什么都会,剑法也一流,交换学什么?
尽学怎么给他找事儿了,赵择年迫不及待道:“我让柳辞暮送你回去。”
正要给大师兄传音,围观第一百轮擂台赛的弟子人群里有人嗷一嗓子,撕心裂肺的“去南宫家的弟子又有人被抽啦!”
台上还剩四人,比试的动作齐齐一缓,趁着其他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其中一人微不可查的将灵力全部注入腿中,只等下一句。
“牵机喜登臭名昭著榜榜首!”
此话一出,人群霎时一静,唠嗑的不唠了,看戏的不看了。
台上那位弟子疯狂后撤,其他三人反应过来,紧紧跟随。
最落后的一位阵法一流,冷笑一声激活早已布置好的缚灵阵法,单独针对最先逃跑的那一位,然后不紧不慢的走下擂台,路过仅差一步就能输的弟子,丢下一句:“只有你会买消息吗?”不仅买消息,还雇人,你肮脏!
台下一帮弟子沉浸在打击中,多目相对,从对方不大的眼睛中看不出生的希望。
半晌,一位师姐艰难开口:“上个月不还是第三吗?”
“嗯。超了,断层第一,高榜二十万票。”
“……何喜之有啊!?”
“赌局已开,承蒙各位师兄弟垂爱,掏灵石吧。”移到赌桌旁的宁渊笑眯眯开口道。
“……世界到底经历了什么?”擂台旁边,打赌失败掏钱的师兄一阵恍惚。
收灵石的宁渊沉重开口:“……不如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清白吧。”
灵石赚的多他自然开心,但是这种关乎他清白的钱还是头一回赚。希望这牵机不会牵到自己,干完这票,闭关刻不容缓。
宁渊暗中炒作名额价格,消息两头卖。牵机那多出的二十万票赵择年不知来源,但那个榜匿名投票且出自宁渊,添个零还不容易?
赵择年扶额,只有一个想法:赶紧,赶紧,把人送走!绝对!不能死在花迎剑宗!
身形一闪,赵择年落到擂台上,道:“一百零八山的擂台大比在昨日结束,今日花迎剑宗擂台大比也已结束,三天时间内胜者每两人自行组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