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楚忆皱起眉头，脸上尽显疑惑：“当然是道歉，还能有什么意思？”
“小谢，上周是我说话没分寸，应该是我道歉，对不起。”秦煜哲换了个语气，他认真地注视着谢楚忆的眼睛，“但是，车祸是真的，我说的……也都是真的。”
“车祸就是我回来的契机。”秦煜哲的眼睫挡住他的情绪，他盯着眼前的布丁，“这不是编的，也不是在戏弄你，我的各项检查也都正常，目前精神稳定，身体健康。”
秦煜哲说了一串，无非就是在证实他真的是从十年后穿越回来的，谢楚忆越听心情越复杂，再看向秦煜哲时眼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怜悯。
都疯成这样了，还正常呢？
车祸的影响真是不小，秦煜哲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会对穿越这种无稽之谈深信不疑，还试图来说服他？
秦煜哲真应该去挂个精神科的号，实在不行，就该喝点中药调理调理。
谢楚忆叹了口气。
他下意识地想像往常一般怼秦煜哲，可看到对方现在这状态，刻薄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沉思了半天，谢楚忆才艰难地决定，干脆让让对方算了。
谢楚罕见地没跟秦煜哲说反话，他语气平静，思虑了片刻才顺着对方的话说：“那你就没想过要回去？”
秦煜哲像是没想到谢楚忆会相信自己的话，他顿了一瞬，把刚刚想好的各种解释都吞回了肚子，他的眼睫抬起，露出一双深沉的眼，低声答：“想过，也试过。”
“给你打视频的那晚，就是我的第一次尝试。”秦煜哲说着，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可笑，“我是出了车祸才回来的，那天我就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再出个意外，把我送回去。”
“这个想法太缺德了，那天我又不小心给你发了视频……反正最后也没实施。”秦煜哲低声说，“后来我也尝试过几次别的办法，都很蠢，也都没成功。”
谢楚忆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气充志骄的人说自己蠢，他嗤笑一声，追问：“有多蠢？”
非常蠢。
秦煜哲默默想。
他觉得自己是遭受了巨大的冲击才穿越的，于是之后的几天里他用篮球砸过自己头，在盘山公路骑车时故意摔下过车，落得一身伤后他明白冲击无用，于是他又在游泳馆里尝试过溺水，最后实在没了办法，还在网上查找过关于穿越的资料。
他试了许多次，但他不想跟谢楚忆说。
这些方式在旁人听来无异于是自残，谢楚忆听后一定会觉得离谱，遂半天没答。
谢楚忆见他不答，便换了个话题，没什么起伏地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秦煜哲似是觉得难以启齿，半天才在谢楚忆的注视下说：“等。”
说完自嘲地笑了一声：“除了等，我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说不定哪天我就被传送回去了。”
谢楚忆没应声，他没想到这人煞有介事到了如此地步。
他思索了片刻不知该说什么，再抬眸对上秦煜哲的眼睛，只觉得对方的目光比方才更加灼热。
“干等着么？”谢楚忆挪开视线。
秦煜哲轻笑一声，徐徐说：“那倒也不是，好不容易回来，还是要多做些事的。比如说好好学习，早点创业什么的，再比如……总归提前做打算，尽量不给以后留遗憾。”
再比如，缓和缓和我们的关系，想办法让你不要那么讨厌我。
秦煜哲欲言又止，把这句话压在心底。
自他醒来的那一夜起，他就有了这个打算。他不知道自己何时能回去，不若趁着现下还在这里，修复一下他和谢楚忆之间的关系。
越跟谢楚忆接触，越跟谢楚忆保持距离，这个想法就越清楚明晰。
这段时间他的心里都很复杂，每一次强撑着面无表情和谢楚忆擦肩而过时，他的脑海里都会浮现过往甜蜜的画面。
这落差总是搅得他心口泛酸，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苦连天。
既然现下他还在这里，那总要想办法让两人之间别再那么糟糕、让谢楚忆别再那么讨厌他吧？
秦煜哲看向对面的人，认真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只见谢楚忆又陷入了沉默，他闭了闭眼睛，好似有些无语。
他把桌上的耳机收回自己的口袋，忍无可忍道：“秦煜哲，你还是早点去复查吧，最好再顺手挂一个精神科的号看看脑子。”
说完，他直接起身而去，只留秦煜哲和椰子布丁上的卡通图案面面相觑。
果然，小谢还是不信他。
秦煜哲收了笑意，用汤匙戳开了布丁上的笑脸。
*
跟秦煜哲这傻叉说话真是费心又费力。
谢楚忆从咖啡厅出来，不自觉地加快步伐，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松了口气。
他回了宿舍，趁热打铁把项目简介写了出来，刚敲完最后一个字，门外便传来了些窸窸窣窣的动静，谢楚忆开门一看，正是舍友蒋宁拎着一大包散装零食在艰难地开门。
“我靠，我的钥匙不知道为什么转不动了。”蒋宁脸上略显疲态，“小谢，还好你在。”
“钥匙坏了就再配一把。”谢楚忆的视线转向蒋宁手里的零食，“你这是……搞批发去了？”
蒋宁轻咳一声，转过身把零食装成小袋：“没有，我和我女朋友在步行街上看到有人在摆摊卖这些，说是临期特价，问我们要不要买，我女朋友看那人年纪挺大，挺辛苦的，就把这些全买下来了。”
“喏，这袋给你。”蒋宁把东西递给谢楚忆，避开他的视线，“我随便装的，你看你喜不喜欢吃，不够了就来我这里挑。”
谢楚忆谢过，他刚把零食放好，手机屏就亮起，弹出来了一条消息。
【盛遥：小谢，上期视频播得不错，多亏了你的帮忙。明晚你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咱们可以顺便聊一下帮我剪视频的事。】
这点小事还值得专门吃饭犒劳么？
谢楚忆狐疑地看着这条信息，心里有点别扭。
说实话，他现下不太想给对方剪视频，也不想和这人有过多的接触。
虽说是他答应在先，但当他得知盛遥对宋晴的所作所为后，心里难免有了芥蒂。他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和这个伤害自己朋友的人合作，更没办法心安理得地领对方开的工资。
此时此刻，谢楚忆不免有些后悔，恨自己当初答应得实在是太快。
他琢磨了一会儿，还是打开聊天框回复：【吃饭不用，我拿钱办事而已，不麻烦了。】
【实在抱歉，最近事情比较多，我也没办法帮你剪视频了。】
消息发出去了一会儿，盛遥就又回了条语音，他声音低沉，听起来像是感冒：“没事啊小谢，你先忙，这次不行就下次，我们总会有机会合作的。”
谢楚忆刚要打字，对面就又发来了一条语音，盛遥在那边问：“我可以问一下，你最近在忙什么事么？”
谢楚忆回：【私事】。
看备注栏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讲话，谢楚忆等了片刻，看盛遥的语音条迟迟没有发来，就直接退出了微信。
片刻后，郑浩然也推门进来，他跟谢楚忆打了个招呼，进阳台时恰好和蒋宁撞了个正着，看清蒋宁的脸色后惊呼一声，开起玩笑：“诶哟哥们，你怎么跟女朋友约个会累成这样？”
蒋宁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清了下嗓后侧身出去，冷笑一声道：“这是甜蜜的烦恼，你不懂。”
郑浩然“嘿哟”一声，拉上谢楚忆一起斥责蒋宁，谢楚忆没出声，却被两人逗笑了，他坐在桌前看两人插科打诨，直到下一瞬，他看见对面的蒋宁面带疲色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
谢楚忆安稳地过了几天，这些日子一切如常，也没什么烦心事。
这天他心情不错，正在和贺清吃晚餐，只是饭还没几口，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接通后，陈一铭的语速比铃声还急促：“学弟你有时间吗？程序出问题了，你能过来帮个忙吗？”
谢楚忆的眉头微皱，答：“可以，学长你们在哪？”
“我现在把地址发给你，你尽快过来，时间太紧了，你做好今晚在外留宿的准备。”
“好。”谢楚忆挂了电话，抬头跟贺清说，“你先吃，我要去处理点事。”
“什么事啊这么急？”贺清疑惑，想到谢楚忆方才提到的学长，猜测道，“是兴创杯的项目吗？”
谢楚忆收好东西，语速不自觉加快：“对，明天就要上交了，现在程序突然出了问题，我得过去一趟，你自己吃吧，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贺清匆匆忙忙地点点头，对着谢楚忆离开的背影说了句“那你快去”，等到人彻底不见了踪迹，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小谢和秦煜哲好不容易一次参加一次比赛，程序却在这个关头出了问题。
这俩人的磁场里难道真的有Buff？
贺清陷入了沉思。
*
谢楚忆到时，天刚擦黑。
陈一铭给他的地址是一处公寓，这小区就在学校附近，他迅速地赶了过去，找对门户按下了门铃。
须臾，门被打开，玄关处的灯光与声控灯的光亮织在一起，冷调的光落在面前身穿家居服的人身上，谢楚忆对上秦煜哲的眼睛，不免一愣。
这是秦煜哲的家？他什么时候搬出来住了？
“欢迎。”秦煜哲轻松地笑了笑，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从鞋柜里找出了一双新拖鞋递给谢楚忆，声音轻柔，“给。”
谢楚忆移开视线，接过那双拖鞋，说：“谢谢。”
“小谢你终于来了。今天我们检查系统的时候突然发现程序跑不起来了，老师指出好几个地方要重新做，时间紧任务重，真是迫不得已了才把大家都叫过来。”
陈一铭如今已然了解二人关系不佳，便在秦煜哲开门后踩着一次性拖鞋快步走至玄关，先秦煜哲一步把人忘里面带，边走边跟他陈述情况，还不忘问：“对了，你电脑带了吗？”
“带了。”一听说程序出问题，还有可能夜不归宿，谢楚忆就立刻回宿舍装上了电脑，他跟客厅里敲代码的其他人打了个照面，找了个空地打开电脑包。
“带了就好。”陈一铭在他拿电脑时继续解释，“本来我打算订个酒店，咱们在外面一起赶赶算了，可是小秦说在外面不方便，他在学校附近新租了房子，可以给大家用做场地。这不，我们就先过来了。”
“家里人租的，还没怎么住过。”秦煜哲补充，“房间多，你们累了可以直接睡。”
谢楚忆点点头，他看向陈一铭：“学长，我需要做些什么？”
陈一铭看他的电脑已经开机，便翻出文件跟他讲分好的任务，谢楚忆侧过眸认真听着，等他全部了解完，便在电脑前坐下，准备开工。
秦煜哲在长桌上偏过头，看着谢楚忆专注的侧脸，在陈一铭的话音落下后，他起身走到沙发前，示意谢楚忆看向这里，盯着对方明亮的眼睛悠然开口，语气略显随意：“小谢，你坐这里？”
陈一铭跟着看向秦煜哲所指的沙发角落，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大家离得都挺近，怎么小谢一来就把人安排得那么偏，这样不太好吧？是不是有点太针对人家了？
他眉头微皱，琢磨着这两人会不会像听说的那样开始互相阴阳怪气，可是下一刻，传闻中处处都要和秦煜哲作对的谢楚忆却微微点了点头，答应道：“可以。”
陈一铭收回目光，心想这八卦也不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