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卫即将动身,西宥在临走之前去了趟太子府。
太子府戒备森严,越靠近东院暗卫越多,西宥心下称疑,于是随手抓了位暗卫询问缘由,暗卫见是她也不惊讶,只一味让她去找太子。
西宥把人丢到一边,嘱咐他别暴露她的行踪,随后头也不回翻进东院。
刚一落地,西宥便敏锐地看向右前方,鼻间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让她心里警铃大作。
绝对不可能是越人,游诗宴当晚他们已经悉数落网,那还会有谁想要世子文的性命?而且现在的局势很不对劲,暗卫都在这那阿臻去哪了?他是否有危险?
西宥冷然拔剑,朝着那黑影走去。
这天底下还没有哪个人傻到杀了人还留在现场,唯有一种可能,他跑不掉,或者他不想跑。
所以,他在等她?
西宥眯起眼,倒觉有趣。
长剑刺破虚空,径直往黑暗中的人刺去,也就是在这时,西宥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剑在对方脖子前停下,西宥皱眉,问:“你在这做什么?”
陈臻不语只往前走,冷刃划过他的脖子留下鲜红的印迹,西宥当即收剑,喝道:“我问你在这做什么?!”
陈臻垂眸看她,声音沙哑,“我把他杀了。”
空气中的血腥味做不得假,西宥沉默半晌,问:“为什么?”
“为什么?”陈臻继续往前走,“柚子,我也想问你为什么。”
“站住。”她语气平静,却隐隐带有不得违抗之意。
陈臻咬牙,并不听她的话。
“阿臻。”
西宥看向他,用最简单的两个字捆住了他的双脚,她不让他靠近。
“你要杀了我吗?为他报仇。”陈臻轻声问,用双眼丈量着两人的距离。
西宥并不回答,事实上这个问题只会有一个答案,也从来只有一个答案。
然而眼下这一场景着实叫她心烦意乱。
世子文真的死了吗?
贺大哥在她手中殒命时她尚且不能原谅自己,世子文若真的死于阿臻之手,她能做到原谅他吗?
西宥后退一步,剑抵着地面勉强撑住她的身子,她不再看他,“你走吧。”
“……”
只一句话便点燃了陈臻心头的火,“你甚至都不愿多问我几句,柚子,你对我并不公允!”
陈臻气得抬脚欲走向她,西宥一个眼神过来,他更气了,憋屈地收回脚在原地跺脚,“你就是待我不公!”
“你要公平?”
西宥横剑,“若我真允你公平,你一早就去黄泉与世子文相见了。”
陈臻垂头,低声道:“他抢走了我的宝贝。”
西宥不欲再听,人既已死她知道这些又有何用?
她收剑转身,陈臻猛地上前拉住她的手,他真的恨死她的沉默了,若她能再深入追问他,他就可以顺理成章捅破这些没必要的窗户纸,他的心意也就能见光明,可她不问,她不问啊!
“我说他抢走了我的宝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西宥无语看他,他抢走了你的宝贝可你把人杀了啊,还一副委屈模样,真是好没道理,她眉心直跳,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别逼我扇你。”
陈臻终于被逼疯了,“你为什么不问我那个宝贝是什么?你为什么不问?”
西宥没压住心里的火,揪上他的衣领恶狠狠道:“把人从阎王殿里救回来再对我提要求,再惹我当心我送你去青山寺做和尚。”
陈臻看着她说:“我没杀他。”
西宥重重挑眉,被耍了的恼怒感让她压不住拳头,“你闲得没事做竟敢拿我开涮?反了你了!”
陈臻连连喊痛,西宥一拳下去,骂道:“等我回来再和你算账,人现在在哪?”
“…西院。”
西宥给了陈臻一个警告的眼神,陈臻抿唇,手紧拉着她不放,“你要去西北么?”
“嗯。”
“非走不可么?”
西宥抬手摁住陈臻还在往外渗血的脖子,痛得他倒抽了口凉气,她轻笑,“在这等我回来。”
说完她翻身上墙,陈臻的心依旧不安,他叫住西宥,对方回头看他,纷飞的红色裙摆犹如四溅的鲜血。
“柚子,你可知红衣当与什么相配?”
他望着她,眼神隐晦。
高墙上的西宥听后笑道:“把你胸口上的白线换成红线就好了啊。”
那一刹,陈臻的世界轰隆作响。
*
西宥来到西院,元山抱着剑站在墙下,得了西宥一声打趣:“怎么?被世子文罚了?”
“世子才歇下。”他对西宥的出现很是无奈,她就不能挑个合适的时间吗?偏偏他还不能说她什么。
西宥耸肩,表示无所谓,“无妨,我进去陪他睡。”
元山瞪大双眼,“!”
西宥指了指屋子,“所以我能进去了吗?”
元山轻咳一声,压低声线道:“沈姑娘…不对,世子妃,我们世子身体尚在恢复……”
元山朝她挤眉弄眼,剩下的话尽在不言中。
西宥哈哈笑,“放心我不对他做什么。”
元山抬手放行。
西宥从窗户翻进去,屋内黑漆漆一片,床上的人呼吸平缓,她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西宥静静站在床前并没有动作,于文睫毛轻颤,在即将睁开双眼时有一带子轻飘飘覆上他的眼。
他的心便像被这带子挠了一般。
痒。
“姑娘这是作何?”他轻声问。
“我要做坏事啊。”她笑道。
于文的心因为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狂跳不止。
有头发落到于文胸口,是她俯身凑过来听他狂奔的心跳声,还不待于文出声,他就听到了女子的轻笑声:“你紧张什么?”
于文觉得,这不亚于世间任何一种酷刑。
不该装睡的。
“不知元山有没有同姑娘说过。”于文缓缓开口。
西宥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他生得俊美,红发带并没有让他的貌美减少半分,反倒添了些神秘感,“什么?”
于文缓缓起身,“要姑娘怜惜我。”
发带随着他的动作滑落,有一双微凉的手代替发带遮住他的眼睛,他被顺带着按倒在床上。
一对冰凉的唇瓣贴了上来,心如擂鼓,原来爱上一个人会时刻渴望对方的接触。
在动情时西宥撤离了,于文顿觉心里空落落的,他看向西宥,颇觉委屈,她却是笑了,“我在怜惜你。”
于文:“…元山其实没有这么说。”
“哈哈。”她笑,低头在他眼尾落下一吻当作补偿,“但他确实有叫我这么做。”
“你怎么搬来西院了?”她问。
于文坐起来,“殿下之命,我不敢不从。”
西宥沉吟片刻,道:“我会叮嘱他少折腾你。”
于文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今年年关父王会入京。”
“我尽量早些回来。”
“我能向你提亲吗?”
西宥点头,“当然,不过得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
西宥站起来,她着手挽发,对于文道:“把发带给我。”
于文摇头,“姑娘在说什么?”
西宥有片刻的迟疑,而后她弯腰在床头摸索,奇怪的是,还真的没找到发带。
她狐疑起身,抱着手盯着于文,“你真的没拿到?”
于文再次摇头,“真的。”
西宥沉默看他,突然失笑,“世子文,你学坏了。”
于文一本正经,“我不明白姑娘在说什么。”
“好啊。”西宥撩起裙摆跨坐在于文身上,“我来教你点别的。”
于文:“!”
不敢再挑战西宥,于文赶忙把人抱下来,颇有些认输意味说:“我来帮姑娘挽发吧。”
西宥好心情地坐在一旁,不置可否:“嗯哼。”
于文的手艺不错,马尾并没有松松垮垮,西宥同他道别,随后推开窗准备离开,他忍了又忍,最后道:“姑娘这回走门吧。”
回到营地,丘荣眼尖瞧见了她,凑过来问:“世子妃可是去见了世子?”
西宥侧目,“你是如何得知的?”
丘荣嘿嘿笑,指着她头上的发带说:“这是我们世子的,我化成灰也不会认错。”
西宥眯起眼,“嗯?”
西宥走进木屋,解开头发一看,那根本不是她原先的发带,取而代之的是月牙白的丝质发带,西宥气极反笑。
她就说世人对世子文有误解嘛!
他根本就坏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