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问题，把你们一贯的逻辑抛开，回答得越离谱越好。”颂钵的泛音悠悠扬起，刘老师笑着环视了一周。
“想象一下，假如数学有味道，会是什么样的？”刘老师抛出问题。
问题有些幼稚，气氛果然尴尬起来。
半天没有人发声，夏椿左看右看，看不得刘老师那么尴尬，尝试着开口：“额……汽水味？”
“很清爽……还会滋滋冒泡……那样？”说完就红了脸。
依旧是夸张的捧场，三三两两的叫好声中气十足，此起彼伏。
刘老师没有评价，只是点点头鼓励地看着周围的同学。
刘洵抿了抿嘴，满脸憋的不是好屁的表情，按捺着笑意道“是嘉铭拿来占书柜的柠檬水的味道，虽然柠檬水被不知名人士挪走到一女同学桌上，最后被小姑娘以为是嘉铭送她的，后来还和嘉铭表了白。”
闷闷的笑声在曹澍这一片传开，赵嘉铭肉眼可见地脸红了，他头低下又抬起，语气没有波动地道：“这游戏这么玩是吧？”
“我觉得更像林轲拿我们班主任的隔夜茶做的特调的味道，被班主任发现后站了一周后黑板。”
赵嘉铭语气像是已经入定一样地一顿输出完，林轲懵了。
“不是，你俩打架扯我进去干什么？！”他气急败坏反手朝着曹澍一指，“应该是曹澍每天猛灌咖啡粉，结果某天坐寝室床上迷迷糊糊看都没看就灌下去的一整包糖精的味道！”
曹澍摊摊手：“这攻击力说实话有些弱，最绝的还得是齐硕半夜刚准备在宿舍开火锅趴，结果被恰好那天值班的好达连锅带未开封的火锅底料没收——”
“然后好达自己没忍住直接在教师公寓开煮，惹得整层楼的老师梦里都在咽口水，第二天就被校长调侃了哈哈哈哈哈！”陆闻把话头接上。
郝老师默然，突然有些后悔参与进来体验，他推了推眼镜，回击道：“还是更像某群人咬着的冰棍的味道，毕竟此冰棍非同凡响，怎么说每一根背后也站着三道组合大题。”
和一开始想象的平静疗愈场景截然不同，场面热闹非凡，刘老师的颂钵发出有节奏感的嗡鸣，她微笑着看着这群笑闹的师生，悄悄收起东西，和郝老师示意了一下，就先离开了。
至此，她的心理放松与疗愈环节算是提前完成任务，且效果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好。
阳光洒在这群嬉笑怒骂的少年身上，镀上一层金边，他们早从一开始规规矩矩的盘腿坐变得现在东倒西歪。
下课铃在校园拉响，郝老师站起身。
以为好不容易的放松就这么结束了，同学们正要嚷嚷小气，却也还是老老实实一个个站起身。
“站起来干嘛？一开始都说了后面更精彩。先坐着。”郝老师一句话定全局，一个个蔫茄子又重新被充满气，弹坐回去“你们几个，来给我搭把手。”
他点了几个没来得及坐下的男生，神神秘秘地朝操场一边走去。
上官奕妤盘腿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低头拿出手机，来来回回翻了几个软件回了几条消息，大多是黎漾和她的吐槽准备物竞复赛期间遇到的变态题目。
阿狸：【啊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我不干了！这竞赛谁爱搞谁搞！】
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黎漾都算是天赋形选手。
高一闯进物竞复赛在他们省堪比大熊猫生崽的稀有度，虽然据她自己所说有很大一部分的运气成分，但要真听她这样从小到大的一贯借口，那她得算是幸运女神转世了。
Fishhh：【啊？不会只有我们集训营在搞团拓吧？】
Fishhh：【疯狂试探.jpg】
阿狸：【拔刀吧.jpg】
被对方的焦虑情绪感染，上官奕妤从消息框退出来，她点进文件传输助手，本来是想看一下昨晚记在这个聊天框的偶然发现的新颖题目。
没看两行，手指鬼使神差点开表情包列表的加号，在相册里找到刚刚谢行知无语表情的那张照片，截了张表情包扔进列表。
她上下滑动着表情包的框，觉得放在一众狗头、猫头、哆啦A梦头里的谢行知有种莫名的萌感。
“大手笔啊老师！”周围的同学喊道，引得下课来操场溜达的同学们也齐齐扭头。
上官奕妤抬头收起手机，注意到周围的新生在悄悄交头接耳些什么。
好达领着几个男生拖着一整个小推车的彩色颜料和粉末还有各种刷子、笔等器材走过来。
“好达万岁！”齐硕他们躁动起来。
拦住蠢蠢欲动的同学们，好达提高音量强调：“颜料不要随便抹，不安全啊。这些彩色粉末是玉米淀粉，随便你们怎么霍霍，往脸上拍往身上泼的。”
“主要的创作空间还是你们脚下的白布啊，最后要留档的，能进校史馆呢。”
还没说完，侧脸被林轲糊了一把黄色粉末。
阳光穿透粉末的瞬间，信子被引燃——
一场以此为始的颜料混战拉开序幕。
被糊得五颜六色，都要看不清脸的好达混在他这群鬼马学生里一点招儿都没有，只能稍显笨拙地拿起大号粉扑反抗。
夏椿默默远离战场，睫毛低垂专心在白布上找了块干净的地方画画。
上官奕妤躲在她旁边，被她的画工惊艳，遂求夏椿帮自己衣服上画条鱼。
刘洵注意到苟着的上官奕妤，直接一个粉末包扔过来炸开在她身上。
“刘洵！我的鱼！”她闭眼躲开扬起的粉尘，衣服被粉色染了一大半。
刘洵扭头就跑，又加入混战。
正低头检查自己的鱼，又一个粉末包在她身边炸开，白鞋彻底变了色。
赵嘉铭冷不丁放完偷袭，也跑回大部队。
上官奕妤忍不了了，她拉起身边虽然被殃及但并不想反击的夏椿，直接一人提了一小桶粉末往周围泼。
漫天的五颜六色的粉末里混着同学们的吱哇乱叫——
“我靠我新鞋！”
“上官，你再阴一点呢？！”
“谢神哈哈哈哈！”
“不是陆闻你有病吧？！”
最后一群面目全非难以辨认的人叉着腰生生糟蹋完所有粉末才堪堪停手。
郝老师把这群猴子赶到一边，端详了一下白布上的抽象派杰作——
各种颜色混在一起的粉末、乱涂乱写的中二语句和一个角落夏椿留下的漂亮得像是不在一个图层的星河。
好达默了，他把沾满颜色的手环在胸前，悠悠开口：“往届好歹会有些数学元素的啊？”
他抬头，把擦干净的眼镜重新戴上：“笛卡尔心形函数，玫瑰线方程啥的，你们这届怎么这么诡异？”
一群学生玩爽了，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一个个低头欣赏自己的杰作——
刘洵：“林轲，你字好丑！”
林轲：“那又怎样，哥人帅就够了。”
曹澍：“你们看嘉铭写的，啧啧，仙风道骨~”
赵嘉铭：“过奖。”
四个人排排站装大佬手托下巴互相点评。
上官奕妤照着夏椿画在自己衣服上的鱼往白布上临摹，补完最后一笔，在画布上把颜色描了描，一手学着他们托上下巴，一手指着一坨粉粉的笔画：“看我画的鱼！”
四人：“……”
齐硕突然在旁边探头：“原来这是鱼啊！”
上官奕妤：“……靠。”
她觉得这群人审美一定死绝了，拉过夏椿来评理：“小椿你看看，不好看吗？”
夏椿思衬片刻，带着柔柔的笑温柔道：“很有艺术氛围。”
上官奕妤低头陷入沉思——真有那么丑？
“很好看啊，鱼尾动态画得很好，和在水里游一样。”谢行知脸上也挂了彩，衣服更是五颜六色，他站过来认真道。
“有眼光！”上官奕妤惊喜扭头，就看到一张沾了色彩更显浓墨重彩的帅脸。
托着下巴的手指蜷了一下，再次肯定了谢行知的颜值。
陆闻满脸嫌弃，扯着嘴角拍拍谢行知的肩膀，又看看白布上那一坨，满脸牙疼的表情：“你认真的吗朋友？”
谢行知不解，被传染似的手也托上下巴：“为什么这么问？”
众人默然摇头，陆闻皱皱眉，顺不下气似的深呼吸一口，手也托上下巴，煞有介事道：“果然逆天的数学天赋是牺牲了很多东西的。”
所有人表示赞同。怜悯地看向上官奕妤和谢行知。
齐硕：“我以为你们几何学那么好，美商和空间想象能力怎么也不会差来着……”
“得了，收工！”好达摇摇头也在一边憋笑，他挥挥手赶同学们排队行来合照。
“老师，你摸着良心说，真的很丑吗？”上官奕妤不死心，磨磨蹭蹭站到位置冲郝老师问。
“你问问夏椿愿不愿意当你美术老师。”郝老师憋笑。
上官奕妤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夏椿。
夏椿难得开玩笑，被前面那些人带坏也开始装正经：“抽象派我确实教不来。”
快门按响，一堆人乱七八糟凑在这巨大的白布前合了影，变成右下角坠有“2021.08.13”的相片，夹进每个人的青春里。
可能某一天，在球鞋侧面，他们会突然看到一条没有洗掉的亮色，再次想起这个明媚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