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堂屋，就听到热水器呼呼的声音，脚步一顿。而后踩着拖鞋站在房门看了房间，手提袋的拉链敞开着。
顿了下，慢慢走向卫生间，挠了挠头，靠在墙壁，抬手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热水器的火苗熄灭，呼呼声停了下来，里面的人却没有说话。
他又挠了挠后脑勺，舔了下嘴唇，“那个，何青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空气安静，他竖起耳朵慢慢贴在门前。
“星仔，你在这里干嘛。”散步回来的俩人看到孙子鬼鬼祟祟站在卫生间门口，对视了一眼，李高义开口问他。
李文星差点被吓出心脏病，他刚张口，热水器的火苗和呼呼声重新出现。
“没干嘛，怕他不会用热水器。”
说着，佯装无事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嘀嘀咕咕，“热水器有什么不会用的。”
他坐在电脑面前，一直点着鼠标右键，屏幕上鼠标键反复点“刷新”两个字，桌面的图标一闪一闪的。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他立即坐正，随意晃动鼠标点开其中一个图标。
屏幕上跳出进入游戏的画面，不过，他的注意力全在身后。
咽了咽口水，佯装自然地回头。
“何青衍，你洗完了。”
“嗯，洗完了。”何青衍穿着深蓝色的长袖睡衣，背对着他，似乎在手提袋里找东西。
他吸了一口气，视线定格在潮湿的短发上，指了指床头柜，“吹风机在那，我这边的床头柜。”
“嗯，好的。”
何青衍还蹲在那里收拾手提袋。
啧，那袋子屁点大，里面有什么宝贝要收拾这么久。
薅了一把头发，怕自己多管闲事不小心又惹他哭，转身抛之脑后。
屏幕上的游戏界面已经打开，他点了点，毫无欲望，滑动鼠标点右上角的叉号。
脑子里闪过蹲在狗窝旁的身影，和他蹲在手提袋那里收拾东西的身影。
该不会——
一回头就看到何青衍正走过来，神色正常，表情松弛，跟他对视的时候，嘴角上扬。
“怎么了，干嘛这样看我。”
没等他回答，就已经拿起吹风机，握着插头扫视屋内。
他站起身让出位置，指着桌上的排插。
“这里。”
何青衍扫了眼屏幕，似不经意问道：“不玩了？”
“不了。”他摇头，眼睛盯着何青衍的脸，没看出半分异常。
奇了怪了。
何青衍被他盯地不好意思，失声笑了，“我脸上有东西？”
他摇头。
“你没事了？”
“什么事？”对方反问。
他张了张嘴巴，“就我说了那些话，你听到没。”
“什么话，有发生什么事吗，神神叨叨的。”
“你，刚刚不是在外面，白仔的窝旁边……”
哭字梗在喉间。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谁没事去跟白仔抢地盘。”
何青衍打开了吹风机，呼呼呼的声音充斥房间每个角落。
李文星石化在原地。
不是！不是！刚刚是平行时空发生的事吗！
何青衍吹干头发，用手梳了梳，抬眼看到他还傻站在那里，笑了。
“你干嘛，中邪了？还不去洗澡。”
他干嘛？哈？
还能干嘛，在怀疑人生！
“这会儿，爷奶在洗，我是最后一个。”
张妙珍和李高义上了年纪，睡得早，他在家就是个夜猫子，经常半夜三更才洗澡。
何青衍哦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书。
“李文星，我可以看这本书吗？”
他看了眼，是《红楼梦》。
第一反应是，什么时候买的书。
但还是点了点头。
“看呗，这里的书随便你看。”
反正他不爱看书。
一米八的床被两张被子分成两半，一边是红色，一边是灰蓝色。
何青衍拿着书，掀起红色的被子钻了进去。
李文星坐回电脑桌前，拿起手机，划了几下，抬头问道：“何青衍，刚刚你洗澡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没有，你当时说什么了？有什么事找我吗？”何青衍靠在床头，翻开书。
“……”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地撒谎。
算厄，这么丢脸的事他估计也不想再提。
“何，莹，玉，是谁？”何青衍突然问。
“李婶家的女儿，你也认识？”李文星答到。
他举起《红楼梦》的第一页，蓝色笔墨下的“何莹玉”三个字，字迹清秀。
“哦，我想起来了。”他回忆道，“初二的时候，老师布置了课外读书交流会，我跟何莹玉借了这本，忘了还了。”
何青衍点了点头，“好看吗？”
“不知道，我一页都没看，随便拿本书去跟同学吹牛逼了。”他摇头，想到什么，提醒道，“你看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弄坏了，回头她回来了，我要还给她。”
何青衍哦了声。
李文星见他翻页继续看书，没再说什么，拿起手机在好友列表找何莹玉的名字。
趁这会儿记得，跟她说一声，让她回来的时候提醒自己，不然又要忘了。
“你是直接喊她名字？还是她的乳名？”
他单打一个“玉”字，搜出了联系人，念出上面的备注，“阿玉，她的乳名。”
对话框还停留在过年那段时间，他输了几个字，何青衍的声音又轻飘飘传来——
“你们的关系真好，青梅竹马，羡慕。”
“啊。”第一次听到有人在他身上用青梅竹马，对象还是何莹玉，感觉怪怪的。“不算青梅竹马吧，就同一个村子，邻居这样。”
“明白，发小呗。”
发出文字，看了眼时间，他按下手机息屏，看向床上。
何青衍盯着书，没一会儿翻下一页，看起来在认真看书。
他认真想了想，“青梅竹马”“发小”这些词，都是形容一起长大的伙伴。
这样看也有道理，他跟村子里的同龄人都是发小。
“嗯，可以这么说，我先去洗澡了。”
拿睡衣前，他顺便在衣柜里腾出一格位置，“何青衍，你衣服可以放这里。”
何青衍看过去，扫过眼凌乱的衣柜，视线才落在唯一整洁的空格上。“嗯。”
房间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他，偶尔响起翻书的声音。
突然旁边发出叮的一声，他看过去，是李文星随手丢在被子上的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跳出新消息。
【阿玉：哈哈，我也忘了，回去我找你拿。】
他蹙起眉，收回视线。
翻页的声音间隔越来越短。
李文星不是第一次跟别人睡一张床，但却是第一次跟何青衍，毫无睡意。
在黑暗中，两眼盯着天花板。
从大学到加入他的公司，看起来他们认识了很久，但其实，他们并不是很熟。
能同床而眠，还真是奇妙。
等等，同床……
脑子里闪过那些流言……
前同事为什么要怀疑何青衍的性取向，他们又没有证据，亲眼看到了？
那作为流言的当事人之一的他，可以对天发誓，何青衍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传，是因为何青衍让他这个新兵蛋子做游戏主策，他们不服气了。
一定是，这样才解释得通。
男人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点了点头，习惯性向右边翻身，看到了何青衍的侧脸。
又一个疑问冒出来……
“何青衍？”他用气音小心翼翼喊道。
黑暗中，侧脸动了动，偏向他那边。
“睡不着？”
声音有点懒懒的，好像是快睡着了，被他吵醒。
“你不是很多朋友吗？怎么来找我？”
何青衍默了默，“我说过了。”
“？”
“晚饭的时候说了，我向往这样的生活。怎么，你要赶我？”
他摇摇头。
真赶了怕是会哭吧。
想想怪可怜的。
不过，现在城里人大都向往田园生活。嗯，这么说得通。
床那边动了动，何青衍朝他的方向侧躺。
就算是黑灯瞎火，两个男人四目相对挺别扭的，他动了动正要翻身平躺。
“李文星，你再动来动去，我的睡意都没了。”
他的动作一顿，又加快动作，立即平躺好。
“我保证，最后一次翻身了。”
被子下的手乖巧放在腹部，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自从下地干活，他入睡都比较快，没一会儿，困意爬上来。
何青衍的声音又响起——
“李文星，为什么你的乳名跟他们的不一样。”
“嗯？”他没反应过来。
“阿瀚、阿年、阿玉，偏偏你叫星仔，还有白仔。”
他打了个哈欠，说道：“爷奶说不随波逐流，咱家有咱家的特色。”
“你跟谁的感情最好？阿玉还是阿瀚？”何青衍又问。
“阿瀚。”他闭上眼睛答道。
“怪不得你经常跟他睡。”
“我们经常一起玩游戏，太晚了，我就在他家睡了。”
他都服了，困死了，何青衍怎么还一直叭叭。
“哦。”
“……”
“你今天为什么生气，讨厌我？”
“对呀，因为你太讨厌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互换生活，你会开心吗？”何青衍又问。
“……啊，这什么鬼问题……”他已经不想思考了。
何青衍却不依不饶，“把本该属于你的身份还给你，你以后就锦衣玉食，继承家业。我就……”
他突然伸手往右边一拍。
“叭叭叭叭叭，再不睡老子就起来杀人你信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