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川市某酒店套房内，李汉景扶着额头支起身子，玻璃果盘与金属叉的碰撞声令她浑身一震。韩世妍正坐在对面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叉起一块蜜瓜。
看到她恢复意识，韩世妍将水果递到她面前：“好甜，老师想尝尝嘛？”
李汉景皱着眉头向后缩了缩：“你想怎么样？”
她不领情，韩世妍只好将手中的叉子转手递给在自己身后站着的李贤佑。
“你现在是绑架我吗？韩世妍，你这是犯法！你要为皮韩宇做到这个地步吗？”
“不是噢～”她十指交叠放在膝上：“明天会让老师你回去的，这只是一场谈话。”
听到这话李汉景紧张不安的心放下，紧接着似乎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她脱口而出：“纠察委员会必须召开。”
“当然要开，你也要按时出席。只是...”韩世妍顿了顿，她将大拇指跟手指虚虚捏起，比划出一个手势：“需要老师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条件。”
“什么？”
“保持沉默就可以。”
这么简单？李汉景感到不可思议。
“教育厅的人会来走一个过场，顶替皮韩宇接受处分的人也安排好了。只要老师安安静静的，委员会结束后我们会转学。”她顿了顿：“双赢局面，不是吗？路成高中也会变成你想要的样子。”
以STAR集团在首尔只手遮天的势力，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
听懂她的话，李汉景猛地站起来：“不可能，如果教育厅不作为，我会直接联系三大台新闻部。”
“你知道大韩民国是什么样的国家吗？哪一家新闻媒体敢公然与STAR集团作对？更何况，老师...”韩世妍缓缓起身：“你敢说，你没有利用尹载民他们帮助你获得教导主任的签字吗？”
没等李汉景回话，她接着质问：“你是真的想让这个学校变得更好呢，还是想给你的恩师报仇呢？”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让路成高中回归教育本质，是吴静华老师的心愿。”她回答道：“我不认为这两件事有冲突。”
喉咙里溢出短促的冷笑，韩世妍缓步踱到落地窗前。万家灯火在她眼底明明灭灭，指尖沿着天际线描摹远处大厦的轮廓：“你知道吧，故事的结局从来都是由上流阶级书写...”她忽然转身直视这位天真的老师：“如果我是你的话，会拼了命的往上爬。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只能抬起头仰望你，到了那个时候，每个人都会争先恐后地替你报仇...”
最后的尾音消散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间。韩世妍忽然贴近，用冰凉的指尖抚过对方颤抖的脸颊：“这就是我们国家的公平。老师，你必须接受它。”
李汉景垂落的手掌沁出冷汗，无力感席卷了她的全身。
李贤佑用余光瞥向韩世妍，小心翼翼开口：“老师，反正皮韩宇会转学，路成高中也会恢复原来的样子。您这也算完成了吴静华老师的遗愿，不是吗？”
李汉景咬着下唇沉默不语。这时李贤佑口袋里的手机持续震动，他拿出手机低头查看，是姐姐的电话，将手机递到韩世妍面前：“他们应该是发现了。”
韩世妍唇角微扬，径直滑动接听键按下免提。听筒里立即传来李智宇急促的质问：“李贤佑，你们把老师带去哪里了？”
“李智宇。”韩世妍温声打断：“李汉景老师现在很安全，我们在做一个交易。我保证，她明天会好好的出现在学校。”
“什么交易？”
“需要提醒你们，YB总部是私人产业。非法入侵、盗窃、蓄意破坏财物...”她刻意停顿两秒：“虽然你们有正当理由，教育厅或许会网开一面，但我手里有全国最好的律师团队。嗯...”尾音带着几分惋惜：“坐牢跟巨额赔偿我想是免不了的。”
几个高中生终究没有执法权限。更何况金顺哲在YB总部毫发未损，他们的擅自行动从法律层面毫无胜算。上了法庭，这群少年根本占不到半分便宜。
“你想以此威胁汉景老师吗？”
“不是～”韩世妍尾音微微上扬，眼睫轻颤透出几分无辜：“怎么是威胁呢？这是交易。交易达成，路成高中恢复正常，你们也能顺利毕业。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是吗？”
“汉景老师。”
听到手机里小心翼翼的呼唤，李汉景回应了一声：“我在听。”
“我们没关系。”
“对啊，老师别担心我们。”
此起彼伏的安抚声里混着几丝压抑的抽气，他们甚至故意清了清嗓子想显得轻松些。李汉景望着窗外的霓虹海出声：“知道了，孩子们。你们别担心，我们明天见。”说完她将电话挂断。
韩世妍支着下巴观赏对方发白的指节，她本就不在意那些人的态度——毕竟筹码早已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我不答应的话…”
“那就走司法程序好了，届时国内所有与STAR合作的顶尖学府和企业都不会再录用他们。”韩世妍无所谓的耸耸肩，看着面色发青的李汉景：“啊，老师，你也一样。如果你有能力说服教育厅那群吃软饭的，那就试试看好了。你想赌上那群人的未来吗？”
李贤佑反手带上门时，廊灯在釉面砖上折出两道斜长的阴影：“你那么有把握教育厅那群人不会听她的？”
“每个人都有软肋。”韩世妍眼尾泄出一丝讥诮，鞋子叩击地面的声响在空荡走廊回荡：“不是谁都像她一样可以放弃一切的。”
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永远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气味有些刺鼻，韩世妍站在长椅前，目光扫过面前两个狼狈的身影——皮韩宇颧骨处泛着青紫，嘴角还结着血痂，马民焕右手缠着纱布垂在身侧。
“早说了不能小瞧尹载民吧...”接着又转头看向马民焕，伸手在他受伤的手臂上戳了一下：“但你怎么连金世贤这种弱鸡都打不过。”
‘嘶’马民焕倒吸一口气：“你是在趁机报复我吗？”
“哼~”韩世妍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让你平时偷懒不训练，正好吃吃苦头。”
皮韩宇盯着窗外，暮色在他眼睫下晕开一片灰蓝，整个人像被按了静音键。
之前说过要解决这件事的，结果...
她瞥见皮韩宇的侧脸，突然握住他搭在椅背上的手，冰凉触感让她皱了皱眉：“别担心，我不是站在你们这边呢嘛...”所以，她也会帮他们清除前方的障碍。
马民焕咧开嘴角，带着体温的掌心也叠了上来：“我也，既然今晚的计划失败了，那么明天一起面对就好了。我们又不是输不起的人。”
韩世妍终于将自己做的事情告诉他们，满意地看着两张骤然凝固的脸。皮韩宇突然回忆起那个跟父亲谈话的晚上：“所以，那天晚上你跟他说的就是这个？”
“嗯哼，成年人解决问题的方式，可比你们抡拳头体面多了。”她将碎发别到耳后。
其实也不全是她的功劳，毕竟教育厅的事情是韩智勋出面的。
“不过...”她的声音突然放轻：“下次先弄清楚彼此的优劣势，别再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次日，纠察委员会召开时，韩世妍与马民焕守在会议室外等候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室的门轴终于发出一声沉闷的转动声，韩世妍和马民焕同时抬头，却见李汉景率先推门而出。她的面色看起来很苍白。
会议结果如何，此刻已无需多言。
“希望你也能履行承诺。”她走到他们面前。
韩世妍正要接话，教育厅的几位要员已鱼贯而出。为首的银发老者熟稔地过来同她打招呼，她点头回应表示辛苦，还向对方传达了哥哥的问候。
待人群散尽，马民焕斜倚着墙嗤笑：“怎么办呢，今天你们还是输了。”
学习小组众人攥紧了拳头，但却无可奈何。
“老师，谢谢你的配合。”韩世妍转向李汉景时眼尾微弯：“有机会的话，我们首尔再见吧。”
她转身离开，马民焕跟皮韩宇也跟在她身后，黑色轿车无声滑至门前，三人身影很快被深色车窗吞噬。
“可恶！”李智宇狠跺地面，鞋底与瓷砖碰撞出清脆回响。
现在也一起加入了学习小组的金顺哲像是早有预料，纠察委员会不是学生之间的小打小闹，背后还牵扯着YB建设的企业形象，更别提韩世妍身后STAR集团对皮韩宇的暗中支持——想要走正规程序制裁他们，无异于蚍蜉撼树。
“老师，对不起。”尹载民垂首站在李汉景面前，声音闷在喉间。
若不是之前为救金顺哲闯入YB总部，那些监控录像就不会成为威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少年喉结滚动着咽下懊悔。
“该道歉的是我，你们要是不帮我就好了。”金顺哲攥着校服下摆的手指节发白。
李汉景笑了笑：“你们不用跟我道歉啊，你们做了正确的事，只是方法欠妥。”她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尹载民紧绷的肩头：“现在路成高中恢复正常，你们也可以用心读书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少年们脸上碎成金箔。李汉景望着墙上的涂鸦，从窗外吹来的风掠过走廊，将最后一抹滞重的阴霾吹散。
要有新的开始。她想。
不仅是这群孩子们，还有她；不仅是这个学校，还有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