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命的回忆——
“你为何不杀我?”荆无命冷声道。
“因为你也没有要杀我的朋友。”李寻欢看向阿飞,叹了一口气,不知他因何而颓废,剑竟不复以往蛟龙出鞘之势。
他低低咳嗽了几声,道:“我这一生,从未错杀一个人!所以,我只希望你在杀人前多考虑考虑。”
荆无命面色比岩石还要冷厉,“我从不愿受人恩惠,更不愿听人教训!”
说到此处,他用力一拍插在肩上的刀柄,不知为何,脑中闪现出一张娇美盈笑的容颜,他的力道不由比设想中轻了几分。
若他自废左臂,恐怕再不能——
——乘风客栈——
“叩叩——”
楚林曦推开了客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眼前。
风度翩翩,白衣不染尘埃,如孤高不羁的神鹤。
她眨眨眼睛,几乎下意识抽出了武器,打算缠住对方后就掠窗而逃。怎知鞭风还未阻止他的来势汹汹,闪着诡异银光的锋利手指急剧磨损着鞭身,发出“呲”的刺耳声响。
楚林曦咬牙,鞭已被他牢牢擒住,决策势在必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即扔了鞭,朝窗口掠去。
“刺啦——”吕凤先眼疾手快地扯住她的衣裙,极速拉扯之下,上衣撕裂,几近一下子露出了……半边肚兜。他的手指实在是比刀剑更锐利千百倍的武器。
楚林曦万万没想到他会使出这种无赖行径,惊在原地,这下想逃也逃不了了,窗外热闹的大街人潮涌动、往来呦喝。
她飞快思索,既然打不过逃不过,不如示敌以弱。
“你为何抓我不放,还扯我衣裳?”她垂下眸,努力遮掩眼中着恼的火光,同时迅速走去床边,想拾起床单遮掩一二。
吕凤先看穿了她的意图,床单又长久地僵持在二人手中。
楚林曦欲使力,又恐他撕了床单,微笑道:“侯爷这是何意?”
吕凤先斜飞入鬓的浓眉下是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目光梭寻于她白皙赤裸的肌肤,漫不经心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说呢?”他修长的大掌顺着被单牢牢禁锢住她的双腕,右臂揽住她纤细滑皙的腰身,缓缓磨砂着。
“你皮糙肉厚……高大健硕,与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相提并论,岂非辱没了你?”楚林曦凝眉,暗道糟糕。当下唯有一招——苦肉计。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她朱唇微张,欲语泪先流。
“怎么?”冰凉的手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楚林曦正待开始表演,吕凤先接下来的话成功地让她卡住了喉咙。
“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就哭成这样。若是待会……让你疼了,你岂不是要晕过去?”吕凤先愈靠愈近,温热的呼吸近到可闻。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真该拖去浸猪笼。
楚林曦假装没听见,把酝酿到一半的情绪重新理了理,深呼吸,语带诉控:“我表妹色艺双绝,后伯父故去,伯母久卧病榻,你又欺她、骗她、伤她,害她以泪洗面、寻死觅活。比起她的性命,我只是小惩大诫,你当真要因此杀我泄愤?我有一未婚夫,来年便可将我明媒正娶,郎情妾意,再不会现于你眼前,引你不快。你我这般,男女授受不亲。”
“是吗?”他的手落在她破损的衣裙上,忽而一拽而下……
“不妨即日和他解除婚约,我愿对你负责。”
……
楚林曦一改常态,温顺地躺在他的胸前,环住他的脖颈,轻柔地吻上了他。她的右手却暗中伸到枕下,趁他闭眼沉醉之际,缓缓摸上开刃的匕首。
身体几处大穴突然一痛,视线正对上一双深邃暗沉的眼眸。
“重复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你会吗?”
楚林曦欲侧过脸来,无奈动弹不得,只得偏转了眼珠,低低念了几句。
“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
“什么?”她的声音实在太小,吕凤先没有听清。
她哪里肯搭理他,只当个哑巴,充耳不闻。
吕凤先解了她的穴,封了她的内力,将她反锁在房中。
夕阳下,温柔的青年和冷漠的少年相继踏入了客栈。
店小二殷勤地陪着笑,“客官需要点什么?”
“酒,白干。”阿飞一字一句道,他径直走到最偏僻的角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当他大口喝起了酒,湿润的酒液流近喉结,凌乱不羁的刘海显得颓废起来。
出尘的白衣人与之截然相反,正坐在最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即便客栈再平凡不过,仿佛也因他变得白洁、优雅。他目不斜视,斟起一杯酒,饮下。
“李寻欢?”
闻此,李寻欢的脚步停下了。
“阁下何人?竟识得我?”他从容地问道,面带如沐春风的笑意。
“吕凤先。”吕凤先审视的目光对上他。
“久仰铁戟温候大名。”李寻欢微笑,“你在等我?”
吕凤先傲然道:“不错,这世上值得我等的人并不多,小李探花就是其中之一。”他失望地看了失魂落魄的阿飞一眼,“而有的人,活着却仿佛死了一般。”
阿飞的动作如同被冰封住了。
吕凤先霍然站起来,一字字对李寻欢道:“我就在外面等着你!”
李寻欢无奈一笑,随他走到客栈外空旷之处,却并未拔出飞刀。
“我不能和你打。”
“为什么?”吕凤先问道。
“除非你能输给阿飞。”李寻欢道。
吕凤先抱胸冷瞥他,“他的剑已死,不配做我的对手。”
“正因如此,我才拜托你让他一招。有趣的事不正应当让有趣的人来做吗?”李寻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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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来楚林曦都无法出门,轻功被禁,不得从窗户一跃而下跑路,简直犹如他的囚犯,拔了翅膀的鸟雀。
吕凤先不顾她的不喜,挑起她的下颌,笑声愉悦,“你可真是不同寻常,恐怕不知越不情愿的样子,越让人情难自禁。”
他继而道:“你的武功尚可,不过我自创的钢手正好克制你的鞭法。”
“你也凑合。”楚林曦轻飘飘道。
吕凤先动作了几番,道:“现在呢?”
楚林曦气愤不已,脑海里已将自己脱困后如何将他打得落花流水、鼠窜而逃的情景设想构思了一番,恨不得当下就抽他几百鞭,叫他再不敢近她的身。
“你就不怕自己毁在女人手里?”她冷笑道,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抬首俯视着他。
他低低笑了,声色低沉带着磁性。
“我是怕毁在你手里。”
此刻,门外传来一阵突兀的敲门声。
“吕凤先。”
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道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声线天生冷,捎带着漠然,可在过去那些轻松美好的日子里,也会变得温柔许多。
楚林曦犹如一动不动的木雕,彻底僵住了。可是吕凤先并没有停止自己的动作,甚至变本加厉,又回答得自然流畅,“你来找我做什么?”
楚林曦摇摇头想要制止他的言行,她用力推开他,却是徒劳。她恨恨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生怕阿飞破门而入。
吕凤先看出了她的紧张,声线低哑,“怕什么?我怎会让外人窥见你一分?”
即便隔着一道门,仍能感受到阿飞语气中的冷意和压抑,“我只想证明我究竟是活着的还是已死了!”
房中人并没有回应,反而隐隐间能听到低低的喘息声,似乎……还有女人的声音。阿飞已非当日纯情少年,自然知道吕凤先在做什么。当初有多幸福、甜蜜,如今就有多茫然、麻痹。想起她的心情,早已不复当初。或许在她眼里,他除了一把剑,一无所有,而那把出自游龙生的鱼藏,不过是她随意而可有可无的施舍……
吕凤先的话不时闪现在脑海中。他忽然迫切地想要一个证明,没有她,他的剑只会更加锋利!
李寻欢出门时,阿飞已不见,他脚步一转,走向了吕凤先的房外。房门被用一根细钢丝锁着,不走近根本难以发现。从外面解开轻而易举,里面的人却很难出来。
吕凤先遇害了?或者——房间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寻欢解开了钢丝,轻轻推开门,抬眸一看,发现床上躺了个赤裸女子。她沉睡着趴在床上,被单滑到了她的腰间,泼墨长发散布在赤裸白皙的背部。
待他走近,看清她面容,一股无名怒火顷刻间燃烧了他的理智。他久久伫立在床畔,渐渐地,他伸出手掌,颤抖又温柔至极地抚摸她顺滑如羽的长发。
她似乎即将醒来,侧过身子,迷惘的眸子正对着他,一下子又睁得好大。
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她的身体很美,令人难忘,本该洁白无瑕,上面却布满了数不清的暧昧吻痕。李寻欢闭上眼,用被单遮好她的肌肤。
“我早该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杀了他。”他的语气充满着自责、愧疚。
楚林曦摇摇头,解释道:“在你来之前,他已将我囚禁至此,还封了我的内力,让我无处可逃。”
“我答应你,他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本该若海水般柔和的眸光开始破碎,染上了一缕暗沉。
一双纤细温柔的手握住了他,楚林曦对他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可否赠我一把飞刀?我来解决他。”她随身携带的匕首早在反抗暗算中被吕凤先收了去。
“你是我最为重要的朋友,朋友的事就是我的事。”李寻欢认真凝视着她。
“我只想亲手了结他的性命。”楚林曦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