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化炉的青烟在暮色中凝成玄鸟图腾时,混沌之子正在钢铁厂旧址翻找生锈的档案柜。沾满煤灰的搪瓷缸底压着半页《申报》,1937年的新闻标题赫然在目:“沪上学者联名抗议人体异能实验”。
“你祖父管这叫强国术。”
穿阴丹士林旗袍的老妪从梁柱后转出,臂弯挎着的藤箱里传出机械齿轮声。她左眼戴着单片镜,镜链上坠着的蓝闪蝶标本正渗出荧绿液体。
混沌之子的天机链骤然绷直,暗金骨突刺穿老妪的虚影。藤箱坠地炸开,散落的青铜零件拼出半张实验室老照片——穿长衫的岁清祖父站在人群中央,身后铁笼里关着后背生有蝶翅的活人。
“老身姓阮,金陵大学生物系助教。”虚影在蒸汽管道旁重组,旗袍开衩处露出机械义肢,“你手里那张报纸,登载着七君子血谏事件。”
钢水包突然倾覆,赤红铁流照亮地窖入口。阮先生的金丝眼镜折射出密语,锈蚀的门锁竟要求吟诵《楚辞》。混沌之子将蓝闪蝶鳞粉抹在锁孔,闸门开启的刹那,他听见此起彼伏的楚地巫祝吟唱。
三百具桐木棺材陈列在地窖,每具都刻着星宿图。棺盖移开的瞬间,混沌之子瞳孔震颤——躺在其中的全是后背生有残翅的同胞,最中央的棺椁里,穿中山装的青年正用钢笔在胸口刻写《天问》。
“民国二十六年,你祖父组建华夏灵枢研究会。”阮先生的手杖敲击棺椁,震落封存的实验日志,“这些志士自愿植入蓝闪蝶基因,只为研制对抗东洋巫蛊的疫苗。”
全息光影展开悲壮画面:1937年的金陵大学地下室,穿长衫的学者们将蝶蛹植入脊椎。岁清祖父攥着家传罗盘,在痛呼声中记录:“戌时三刻,114号实验体展翼三尺,吐息带磷火。”
混沌之子抚过棺内志士的残翅,发现自己的瞳孔正在龟裂。阮先生解开旗袍盘扣,露出溃烂的肩胛——蓝闪蝶幼虫在她骨缝间筑巢,啃噬出的孔洞形成微型河图洛书。
“你父亲改良了共生术。”她的单片镜映出婉娘分娩场景,“让天机链既能增幅灵力,又可抑制蝶毒反噬......”
空袭警报穿透地窖,林疏月的新机体撞破穹顶。混沌之子抓起志士遗骸掷向机械卫兵,蝶翼鳞粉触到婚戒编码时迸发雷火。阮先生趁机掀开暗格,拽着少年跌进更深处的祭坛。
成排的青铜鼎悬浮在鲛人灯下,每尊鼎腹都刻着星历图。供桌上的留声机突然播放《义勇军进行曲》,声波震碎了最古老的鼎器——1919年制的鼎腹里滚出半本笔记,扉页签着岁清祖父的别号“沧溟散人”。
“你曾祖父是最后一代钦天监。”阮先生用杖头挑起残页,“蓝闪蝶秘术,本是破译《连山易》的钥匙。”
混沌之子的脊椎突然灼痛,脑海里增生出民国记忆:穿道袍的曾祖父在观星台焚香,将罗盘刺入自愿者的天灵盖。岁清祖父的婚戒嵌入祭坛时,蓝闪蝶首次完成灵力具象化。
“妈妈不是第一个宿主......”少年呕出带卦象的血块,“我们家族...都是守陵人......”
地窖突然塌陷,林疏月的婚纱化作万千数据链。阮先生将手杖插入祭坛,青铜鼎突然重组为浑天仪——1937年的实验室与2023年的钢厂重叠,不同时空的志士们从棺中站起。
“毁了浑天仪!”阮先生被数据链贯穿前嘶吼,“在钟鼓楼地宫...…”
混沌之子撞破地窖的夯土墙,发现临渊城正在经历七星移位。他的左眼看见母亲在产房诵读《周易》,右眼看见父亲在镜渊焚烧婚书。当林疏月的婚戒锁链缠住脖颈时,少年将手中藏起的石块突掷向鼓楼——
“铸铁为舟!”
石块在飞行中裂变成岁清虚影,沙化前的最后一击穿透铜壶滴漏。浑天仪炸裂的冲击波中,混沌之子窥见惊世真相:滴漏的水纹是用三百个志士的脑髓液绘制的,每个涟漪都刻着《洛书》密码。
蓝闪蝶群从瓦砾中腾起,衔着阮先生的藤箱飞向紫金山。混沌之子跪在时空裂隙边缘,发现志士遗骸的手掌正在发光——那上面浮现出新的星图:洛阳金村古墓群,藏着《连山易》的龟甲原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