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不语峰的清晨,薄雾缭绕。
闻人狐站在峰顶远眺,衣袖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是他的四个徒儿。他想到一月前司无涯突然给他传讯,说是他还有两个命中注定的徒儿,一个在云巫谷,叫巫萤儿;一个在人间周国,叫叶逐风。这两个人加上三个剑骨,又恰好能压制住谢不渡体内的魔气。
不愧是天机阁阁主,什么都知道。
“师父,云巫谷真的那么危险吗?”萧晚音问道。
闻人狐摩挲了一下腰间的配剑,懒洋洋一笑:“危险?云巫谷的毒瘴、蛊虫、巫咒,每一样都能要人命。不过嘛——”他眯了眯眼,“再危险我也要去,你们确定要跟着我吗?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让你们体验一次‘有趣的历练’。”
沈客嘴角一抽:“师父,您上次说‘不过是场有趣的历练’时,我们差点被万毒窟的蛇妖吞了。 ”
闻人狐摆摆手:“那是意外。”
顾怀书叹气:“上上次您也说‘不过是场小考验’,结果我们被困在幻阵里三天。 ”
闻人狐:“……那你们可以不去!”
萧晚音忍笑:“好了,启程吧。”
云巫谷位于南疆深处,终年被五彩毒瘴笼罩,寻常修士踏入,不出一刻便会浑身溃烂而死。但闻人狐早有准备,取出几枚青玉符,分给众人:"含在舌下,可避瘴气。"
众人踏入谷中,四周雾气弥漫,随处可见奇花异草,色彩艳丽却暗藏剧毒。顾怀书伸手想去碰一朵妖艳的红花,闻人狐连忙拉住他:“别碰,那是‘血吻兰’,碰一下,三日之内血肉消融。”顾怀书吓得缩回手:“这地方怎么比魔道还邪门? ”
闻人狐笑道:“云巫谷的巫蛊之术,本就与魔道不同,他们不修灵力,而是以蛊虫、咒术为根基,诡异莫测。 ”
正说着,忽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雾中传来——
“嘻嘻,你们是谁呀?敢闯我们云巫谷? ”
雾气散开,一个约莫一百五十岁的少女蹦跳着出现。她赤着双足,手腕脚踝上缠着银铃,腰间挂着几个小巧的竹篓,里面隐约传出窸窸窣窣的虫鸣。
少女歪着头打量众人,嘴里还念叨着:“哦呦,这两个小仙君不错哦,这个大仙君也好看!哇,这个仙子好美!”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谢不渡身上,眼睛一亮,“咦?小玉郎,你身上有股好奇怪的气息!”
谢不渡一愣:“什么气息?”
少女凑近嗅了嗅,笑嘻嘻道:“像……腐烂的蜜糖!又甜又危险!哦~好纯正的魔气!”
闻人狐挑眉:“小姑娘,你是云巫谷的人?”
少女骄傲地一扬下巴:“我叫巫萤儿,是云巫谷的公主!你们是谁?”
萧晚音温和道:“我们是凌云峰的修士,前来拜访云巫谷主。”
巫萤儿眨了眨眼:“凌云峰?这个我听说过,你们来自那里啊!不过——”她突然狡黠一笑,“你们想进谷,得先过我这关!”
话音未落,她指尖一弹,几只细小的黑虫闪电般飞向众人。
沈客和顾怀书反应极快,剑已出鞘,然而那黑虫竟在半空中分裂,化作千百只细如发丝的蛊虫,铺天盖地袭来!
“是‘千丝蛊’!别让它们近身!”闻人狐喝道,同时袖袍一挥,一道灵力屏障展开,将蛊虫阻隔在外
巫萤儿咯咯直笑:“挡得住吗?”
她双手结印,那些蛊虫竟穿透了灵力屏障,直逼众人!
谢不渡体内魔气感应到危机,瞬间翻涌,黑纹爬上手臂。他低喝一声,掌心雷光闪烁,一掌拍向蛊虫群——
“轰!”
雷光炸开,蛊虫纷纷落地,焦黑一片。
巫萤儿瞪大眼睛:“哇!你会用雷?”
谢不渡喘着气,魔气缓缓退去。萧晚音连忙扶住他:“没事吧?”
巫萤儿却兴奋地跑过来,一把抓住谢不渡的手:“你太有趣了!我要和你做朋友!”
谢不渡:“……?”他甩开巫萤儿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见她就想和她吵嘴,“男女授受不亲,这位公主,请您自重。”
巫萤儿翻了个白眼,她还不稀罕碰他呢!
闻人狐眯眼打量着巫萤儿,忽然笑了:“小丫头,你的蛊术不错,谁教的?”
巫萤儿得意道:“我阿娘!她是云巫谷最厉害的蛊师!”
闻人狐摸了摸下巴:“那你想不想学点别的?比如——”他指尖一弹,一缕灵火跃动,“控火之术?”
巫萤儿眼睛亮晶晶的:“你会教我?”
闻人狐笑得像只狐狸:“拜我为师,我就教你。”
萧晚音、沈客、顾怀书:“……”
师父,您又随便捡徒弟了是吧?
巫萤儿兴冲冲地带着众人进入云巫谷深处,然而刚踏入谷主大殿,一道冰冷的女声便响起——
“萤儿,你又带外人进来?”
大殿高座上,一名身着紫袍的美艳女子冷冷注视着众人。她面容与巫萤儿有七分相似,但眼神凌厉如刀,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黑雾——那是蛊王的气息。
巫萤儿吐了吐舌头:“阿娘,他们不是坏人!这个仙君说要收我为徒!”云巫谷主——巫月璃目光扫向闻人狐,冷笑:“凌云峰的修士,也配教我女儿?”
闻人狐不慌不忙,拱手一礼:“谷主,令爱天赋异禀,若只修蛊术,未免可惜。我凌云峰功法,可与巫蛊之术相辅相成。”
巫月璃眯眼:“哦?那你接我一招,若能不败,我便考虑。”
不等闻人狐回应,她袖中飞出一道金光——那是一只“噬心蛊王”,一旦入体,顷刻间便能啃食掉修士的金丹!
闻人狐眼神一凝,把剑猛地一掷,剑锋显出炽白灵火,与蛊王相撞!
“轰——!”
气浪翻涌,大殿震颤。
待烟尘散去,闻人狐依旧站在原地,而那只蛊王却被他捏在指尖,挣扎不得。
巫月璃瞳孔一缩:“你……”
闻人狐微笑:“谷主,收令爱为徒,是天机阁阁主给我的指引。”
巫萤儿兴奋地拍手:“阿娘!这位仙君的意思是他此次前来是专门为了我吗!”
巫月璃沉默良久,冷哼了一声:“是。”
就这样,巫萤儿成了闻人狐的第五个徒弟。
“走吧,带你们参观一下我们云巫谷!”
巫萤儿赤足踩在青石小径上,银铃清脆作响。她回眸一笑,冲众人招手:“快来!先带你们看我最喜欢的‘千虫殿’!”
谢不渡牵着萧晚音的手,谨慎地避开路边蠕动的藤蔓——那藤蔓上竟长着细密的尖牙,正无声开合。沈客和顾怀书走在最后,警惕地环顾四周,生怕突然窜出什么毒物。
推开雕满虫纹的青铜殿门,一股混杂着药香与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光线幽绿,数百个琉璃罐悬空漂浮,每只罐中都养着奇异的蛊虫——有通体透明的“幻心蝶”,振翅时会洒落致幻鳞粉;有拇指大小的“血玉蝎”,尾钩如红宝石般剔透;更骇人的是盘踞在中央玉台上的“百足龙王”,形似蜈蚣却生着龙首,见到生人立刻昂起上半身,口器张合间滴落腐蚀性毒液。
“它平时吃铁矿石的。”巫萤儿随手捡起一块玄铁扔过去,百足龙王咔嚓咔嚓啃噬起来,火星四溅。她得意地拍拍龙王脑袋,那凶物竟温顺地伏低身子。她突然眼珠一转:“怀书师兄,你要不要摸——”
“不必了!”顾怀书后退半步,袖中已捏住三张清心符。小师妹怎么回事!偏偏挑最胆小的他欺负!
他们穿过一片食人花海,来到雾气缭绕的湖畔。湖水漆黑如墨,水面却倒映着不存在的月亮。
“这是用三千个诅咒炼成的‘咒月湖’。”巫萤儿拾起一片骨笛吹响,湖底突然浮起无数苍白手臂,那些手托着各式物件——玉钗、断剑、甚至有还在跳动的心脏。“想要什么就捞什么,但得用等价之物交换。”
她突然拽住沈客的袖子:“沈师兄,你腰间那块玉佩不错,要不要换湖底的‘破军剑残片’?”
沈客摘下玉佩:“好啊。”
巫萤儿眨眨眼,“不过提醒你,上次有人换了残片,结果整条胳膊变成石头了。”
顾怀书立刻把跃跃欲试的沈客拖走了。
登上血色阶梯时,萧晚音发现台阶缝隙里嵌着密密麻麻的虫卵,每走一步都有卵壳破裂的脆响。祭坛中央矗立着十丈高的玉石像——一位怀抱陶罐的女子,罐中不断涌出黑雾凝结成各种毒虫形态。
“这是我们云巫谷的初代蛊母。”巫萤儿难得肃穆,指尖凝出一滴血弹在石像底座。黑雾突然化作无数符文盘旋在她周身,“看!只有直系血脉能触发传承幻象!”
幻象中浮现远古场景:蛊母以自身血肉喂养万虫,最终与蛊王融为一体。谢不渡突然闷哼一声,手臂魔纹不受控制地浮现,与黑雾产生诡异共鸣。
“咦?”巫萤儿凑近观察,“你的魔气怎么像我们谷的‘噬心蛊’?你和魔神是什么关系?”
谢不渡沉浸在痛苦中,并没有听见他的话。
闻人狐一把按住谢不渡肩膀打断共鸣,笑道:“小丫头,该带我们尝尝云巫谷特产的‘百蛊宴’了吧?”他们一直没有告诉谢不渡他的真实身份,只说他体内魔气是受魔修攻击时注入的。巫萤儿明白了她多嘴了,于是赶忙带着他们回了殿内。
翡翠长桌上摆满色彩艳丽的菜肴:琥珀色的“醉仙酿”里泡着活蛊虫,油炸“金蝉蜕”咬开后会爆出蜜浆,就连看似普通的菌菇汤都用“幻梦蝶”的蛹吊鲜。
巫萤儿热情地给每人舀了一碗七彩糯米饭:“吃了能百毒不侵哦!”
……除了糯米饭,其它的他们是真不敢吃。哦,除了见识多广的闻人狐和胆大的沈客在大快朵颐。
天色暮沉时,他们一行人在巫月璃的目送下离开了云巫谷。
巫萤儿活泼跳脱,路上一直缠着谢不渡:“不渡不渡!你的雷能不能再放一次?我想看看能不能烤虫子吃!”
谢不渡:“……”
萧晚音扶额:“萤儿,别闹。”于是巫萤儿又跑过来黏着萧晚音。
沈客和顾怀书对视一眼,叹气:“我们仙不语,以后怕是更热闹了。”
闻人狐喝着酒,笑眯眯地看着这群徒弟,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还有最后一个徒弟……谢不渡的命运、凌云峰的命运、他剑阁的未来,终于要拨开云雾了。